可徐瑾瑜总觉得,自己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但此刻陈为民的身影已经遍寻不见,徐瑾瑜也只好作罢。
等徐瑾瑜出了贡院,因为迟了片刻,被徐母担心的念了一通,徐瑾瑜没有提及那一刻的惊险,只是乖乖任由徐母念着,然后与三日前一般,洗漱、用饭,进入梦乡。
考棚之中,虽然给了一床新被褥,但木板床还是硬邦邦的,让人睡的不免腰酸背痛,可不比家中被徐母在大太阳天气下洗晒好,蓬松柔软的床铺被褥舒服呢。
徐瑾瑜庆幸科举还会给人留下这一口喘息之机,正正好是可以让人吊一口气的时间!
最后一场总是会让人觉得轻松的,就如同现代的周五一样,今日进入考场的队伍里,考生们之间的氛围明显变得轻松了。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抱怨道:
“这第二场都已经这么难,第三场又该是什么样?也不知主考大人为何出了这样一条判语,两个老头为了一篮子麦子争哪里值得上公堂了?”
“不错,吾等十年寒窗苦读为官,难不成就是为了这等琐事吗?若我为官,治下百姓定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所谓严刑之下,无人敢犯,还是主政大人太过宽和了。”
“所以,诸位都写了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大盛律对于偷盗的刑法写的明明白白,严刑若出,必有实话!”
“可若是严刑加身却错了人呢?”
徐瑾瑜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会儿里他们进场还早的很,徐瑾瑜这话一出,说话之人抬眼看过来,其生的圆脸垂眼,本是和善面相,可却无端透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戾气。
“你是何人?”
徐瑾瑜还未开口,便有人笑了一声道:
“连我们去岁的京城解元都不识得,李守言,你不会以为自己出身晋州就一定会被点中吧?”
“你休要胡言!”
李守言脸色一变,徐瑾瑜闻言也不由扬了扬眉,李,还是晋州的李,只怕与李寻一样,出身太后母族。
只不过,李寻最多只是一个连名姓都没有的远亲,这李守言却能这般气壮,只怕也来历不凡。
“晋州李氏旁支出来的解元而已,你今岁似乎已过而立,你可知我们徐解元贵庚几何?”
李守言看了一旁的少年,虽是少年,可却如抽了条的柳枝一般,无他一般无二的高。
少年生的好,纵使身形瘦弱,可是抄着手静静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目光就该汇聚在他的身上,风华绝代,不外如是。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而另一人似乎得了什么风声,这会儿只是一笑,可就是那笑,却让李守言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徐瑾瑜随后才慢悠悠道:
“阁下可还记得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苛政猛于虎,若是治民以严刑治方见成效……乃是为官无能。
吾曾于南疆,见一位太守,他爱民如子,百姓敬他如再生父母,此方不负父母官之称。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靠的是教化之功,而非严刑苛政。如若百姓人人都有衣穿,有粮吃,又有多少人愿意违法乱纪?”
徐瑾瑜顿了顿,想起争辩之始,直接引其而用:
“方才听诸位讨论第二场之判语,大旱之下,老者要拾穗果腹,若依阁下之法,严刑加身,焉有命在?”
李守言闻言一时语塞,但随后又目露惶恐:
“那我的答卷……”
徐瑾瑜没有多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慢吞吞的朝前走去。
考前的这场风波并未扩散,只有少数人心态不稳,徐瑾瑜照旧来到了自己的号房。
因为考棚被重新布置的原因,徐瑾瑜不用担心下雨,只是看着屋外的空地,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