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抬头活动酸胀的肩,端详着松柏的纹路,增补修改着。
院门没关,叩门声响起,宋怜收了线尾,抬头去看,身形挺拔的男子立在门边,见她看去,挪开了视线,声音低沉,“我见院落里有光,过来看看。”
宋怜将剑穗挂在剑柄上,调整好位置,拿着剑起身,见他脸色一白,挺拔的身形竟微微一晃,不由莞尔,将剑递到他面前,“阿朝总不会以为我是要用剑伤你罢,是送给阿朝的谢礼,谢谢阿朝帮我修缮院子,还有救火的事,那日我懒得收宣纸,差点酿成大祸,若烧了青弘街,我难辞其咎。”
季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剑,那剑穗制得精巧,样式古朴大气,想是花了心思。
他松松握着剑穗,声音带着些潮意,“你可用膳了,院子可还有需要增补的地方。”
宋怜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已经很好了。”
季朝视线落在她眉目,将那眉目刻在心底,转身出了门,停在阶下等她,宋怜没有立时跟去,停在门边,唤了一声,“阿朝。”
季朝停住,“怎么了。”
夜幕已经深了,许是因为着过火,周遭人烟似少了很多,虫鸣鸟叫衬得夜越发寂寥,宋怜看着他,直言道,“阿朝,我那日捡起你掉落的陶埙,是想同你欢愉,夜里相拥入眠,你若不愿意,我不强求。”
她确实算不得良家女子,宋怜直直看着他,并不错过他面上的神情,未曾看见厌恶,不由松了口气。
季朝握着长剑,别开眼,声音干涩,“我亦如是。”
宋怜黛眉松快下来,下了台阶,借着月色掩映,水袖遮掩,牵过他的手,只觉他掌心潮热,偶尔冰凉,被逗笑了,“莫非我是洪水猛兽,阿朝这样畏怕。”
季朝将她带进了卧房,几乎要立刻告知她真相,带她离开这里,心底挣扎,片刻后道,“被褥一应换洗干净的,你……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沐浴。”
昨日因看各州郡来的信报,排查那卖贼窝藏人质的窝点,一夜未眠,她此时已十分困倦,并不想做什么,只是看季朝慌乱的样子,实在另类稀奇,便也没解释,点点头应了,她来时刚刚沐浴过,只在屋里用水略洗漱,便先去榻上躺着了。
想着那颇为慌乱的背影,她藏在被子里不由莞尔,等下见她睡着了,他不知会不会松口气。
季朝并无沐浴的心思,还没到浴房,便下定了决心,转身快步往卧房走去,告知她真相,纵是她对他心生厌恶,起了杀意,她也不该在这里受骗。
却是有箭矢破空而来,将他击晕在地,他勉力转身,只见得楼台上男子手握轩辕弓,垂眸看他,眸底漆浓平静。
第95章内室着恼。
王极将人救下带回侍卫所,守着昏迷的人唉声叹气,不知怎么劝。
以季朝的品性,又怎会欺瞒女子,又是心上之人,临时叛变实属意料之中。
只自宋女君进了屋舍,主上便一直在台楼高处,看着那院落,又怎会让他再靠近。
他守至医师来,想回去同主上求情,见主上还守在高台上,似融进黑夜里,便不敢靠近打扰,只远远候命。
直至月半中天,主上方缓缓踱步下来,在房门前停下,负手停顿,片刻后推门,缓步进去。
房门并未阖上,高邵综缓步进去,一室清辉留在身后,内堂里极静,只余榻上女子呼吸清浅均匀。
静室陈置简略,却似盈满珍珠,不见暗淡。
女子偏爱软枕,许是木榻太硬,径直躺在被褥上,容颜半侧,云鬓松散半垂,水茜色绢丝中衣里拥雪成峰,玉山高处,薄衣裹着山茱萸若隐若现,纤合的腰身陷入被褥里,柔静而冶艳,摄人心魄。
夜里安静绽放的芙蕖芍菡与之相比,亦不过如是。
垂在榻边的手指纤细皓洁,带着微粉的指尖轻攥着薄毯。
高邵综立在榻边盯着她似颤非颤的眼睫,黑暗里神情晦暗不明,扯了覆于她身上的毯子,依旧碍眼,脱了外袍将人裹住,倾身将人抱起。
馥香柔软扑满怀,他脚步停滞,手臂渐渐收紧,面容越加沉冷晦暗。
身体腾空,箍在腰上的臂膀似要嵌入骨头里,宋怜被痛醒,心里略惊,察觉陌生又隐约熟悉的气息,又安然下来,悬在他臂弯下的腿轻晃了晃,“是阿朝啊……”
陌生男子的床榻,陌生男子的怀抱,她倒待得自在。
高邵综唇角牵出冷意,盯着她蝶翼轻动的长睫,眸底是毫不遮掩的冰冷阴翳,“不是。”
宋怜被逗笑,黑夜里略抬了抬头,“从不知阿朝竟会开玩笑呢。”
夜风起,带着帘幕扑响,宋怜觉得冰冷凉寒,赤着的足微蜷,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腿,察觉他身形僵滞,脑袋轻轻靠进他胸膛,他竟比她意料中还要修长挺拔,薄薄一层肌理线条流畅,张力内敛,温热有力,她偎靠着,身体与其相触的地方不受控制地泛起密密的酥,温泉水细密蔓延进血脉,轻缓微暖地缓慢流淌。
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臂,揽住他脖颈,声音软若呓语,“我们去哪里呀……”
抱着她的人不语,只是将她用似是外袍的衣裳罩住,连双足也遮掩得严实,不见一丝风,大步绕过屏风,出了里间。
他腿修长,那门叫他一脚踹开,门板掼去墙上又弹回。
偏脚步是沉稳的。
相处已有数月,宋怜从不见季朝这般沉冷强势,心里纳罕,又觉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