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晖一生也不会忘记母亲的那张脸。
那个死时面带微笑的女人睁着她漂亮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如曜石一样明亮,脸上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可那时的桑晖太过年幼,他还是流下了少年人藏不住的眼泪。
在贵族们欢声笑语享受美味的酒宴上,只有桑晖一个小小的奴隶在为永远地失去母亲而嘶喊:“你还我的母亲!你还我的母亲!”
在努尔哈察看来,这样的奴隶实在太过吵闹,他在饮酒的间隙只是随意地摆摆手,桑晖就被扔进了狼坑。
那一天,树上第一片枯黄的叶子开始掉落,桑晖终于知道了秋天原来是分别的季节。
当他坠入狼坑的那一刻,那个名叫桑晖的少年就彻底死去了。
夜宴
鸿蒙带着良宵来到了努尔哈察昔日的羊圈,他在那里挖出了一把鱼骨梳。
在与母亲分别的那天,鸿蒙把这把梳子埋在了羊圈里。
那把梳子是达晖精心制作,多年不腐。鸿蒙把它拿在手中仔细擦过,对良宵说:“这是我父亲曾经送给母亲的礼物。”
良宵听罢没有言语,倒是突然抱住了鸿蒙。
自打良宵此次归来,言行总是分外直接。
鸿蒙有些意外,一双本就上扬的眉又微微挑起一些。他把良宵回拥住,拿着那把鱼骨梳不禁在良宵满背的银发上比划了一下,又把手指穿进良宵的头发里,忽然说:“想不到你这般黏人。”
“……”良宵哑言一瞬,头埋在鸿蒙肩上闷闷地笑,最后很自然在鸿蒙的脖子上亲了一口说:“那陛下可要尽快习惯。”说完又不抱鸿蒙了。
穿进指尖的发很快离手,鸿蒙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指。
这羊圈从努尔哈察建起至今都在使用,良宵目光澄澈,此刻对着鸿蒙的一张笑脸也干净爽朗,加之一身鹅黄衣袍一尘不染,站在这羊圈里头显得格格不入,叫鸿蒙觉得有些委屈了良宵。
“回去。”鸿蒙捉着良宵的手腕出了羊圈,终于把那点意犹未尽又换了种法子补了回来。
这些时日,北荒这片土地在鸿蒙的治理下已逐渐建立起了新的秩序,那些以往被压迫的奴隶如今得了自由,人人都拥有了土地和房屋,鸿蒙还把贵族的牛羊也按需分给了他们。
等夜幕降临,鸿蒙同良宵刚一返回,那些如获新生的人们,也带着深深的谢意在鸿蒙的帐篷外头燃起了篝火。
鸿蒙当时刚和良宵跳下马来,连帐篷都没来得及进去,一群人就冲过来将鸿蒙围起,然后载歌载舞地将鸿蒙带到了篝火旁。
鸿蒙不喜这样的热闹,也不习惯接触这般密集的人群,他脸上还戴着那张骇人的獠牙面具,可人们对鸿蒙的感谢大过了恐惧。
鸿蒙看着周围一张张笑脸,实在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便只好站定了朝人群外的卡布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