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真的认出了她,绝不该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她将口里含着的酒咽下去,那酒辣得呛鼻,她眉头蹙了一瞬。
一抬眼,顾怀瑾又转过了头,面朝着阶上三人,不知在看谁。
她心里突地一跳。
“不过,此番回京,乃是因皇上头风发作,唤顾某回京诊治,顾某故提前返程。然而,山上琐事尚未了结,恐怕过几日,顾某还需回山一趟。”
嘉庆帝当即有点惊慌:“先生还要回山?”
南琼霜坐在嘉庆帝身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顾怀瑾:“恐怕不得不走。”
南琼霜听着,不免带了点笑意。
嘉庆帝:“先生何时走?走几日?七天?五天?三天?”
顾怀瑾闻言笑了,没说话。
他笑着沉默,便是否认,嘉庆帝明白,更加急道:“先生治国尚且手到擒来,一山事务,朕看三日足矣。先生三日回来。”
顾怀瑾未接话,黑绸底下的两片唇妥帖勾起来,“听说皇上新得了一位佳人,颇合圣意,时时替皇上分忧解难。顾某心想,珍妃娘娘在侧,皇上的头风,也不会常常发作。”
骤然提起她的名字,她心里一阵忐忑。
清涟又将她的小酒盅倒满了酒,她将酒盅凑到唇边,听着。
“德音是德音,先生是先生。后妃如何可与先生相比?”
顾怀瑾不答,似笑非笑。
“皇上需多关照珍妃娘娘的身子。”
不知怎么,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嘴,顿了顿:
“顾某昨夜,梦见了珍妃娘娘。”
她的小酒盅骤然脱了手,叮一声砸在地上,哗啦碎了。
满堂宾客倏地一滞,猛地将头压进菜肴里,忙手忙脚地吃菜。
李玄白挑着眉毛,朝她和顾怀瑾的身上各自扫了两圈,勾着唇,等他下言。
他却久久没再说话。
南琼霜坐在嘉庆帝身侧,只看得见皇帝的侧脸。
嘉庆帝什么也没说。可是他不说话,比说话更可怕。
嘉庆帝固然无能,但是个疯子。他或许仰仗顾怀瑾,也拿李玄白和常达没办法,但若想折磨一个后妃,未必做不到。
顾怀瑾,他到底在说什么?!
宫宴之上,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对皇上说,梦见了他的妃子?!
顾怀瑾眉目间纹丝不动,唇依旧勾着。
宴席之上,丝竹管乐声不知何时停歇了下去。风动树摇,一阵沙沙的响。
不知不觉,一阵推盘置盏之声,叮当作响。堂内诸臣,眼神彼此抛成一张密密的网,杂乱罩在整个谨身殿内。
人人皆知嘉庆帝常常发疯。不断有大臣起身,借口净手,弓着身子踮脚出去。
嘉庆帝沉吟许久,开口:
“先生梦见德音什么了?”
顾怀瑾答得平稳:
“梦见娘娘害了病。”
她只觉心吊出了嗓子眼,顶在舌根,带来一阵反胃感。
嘉庆帝:“害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