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时,周至古城的钟楼飞檐还挂着昨夜的露珠。靖九盘坐在千年古槐下,背后的葫芦里新泡的决明子茶泛着琥珀色。四位弟子围坐成方阵,尉空的笔记本上停着只早起的瓢虫,尉烈的红发间缠着几根蛛丝,尉能正用草茎编着蛐蛐笼,尉净则偷偷把玩着刚捉的纺织娘。
"今日讲《道德经》第二十二章。"靖九展开泛黄的竹简,晨风拂过时,简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靖九突然折下段槐树枝,青韧的枝条在他手中弯成满月:"看这弧度,可觉完美?"
尉空推眼镜:"根据材料力学,这个曲率正好达到弹性极限。。。"
"错。"靖九松手,枝条"嗖"地弹回,惊飞树梢麻雀,"弯曲不是残缺,而是另一种完整。就像八极拳的'沉肩坠肘',看似蜷缩,实为蓄力。"
尉烈试着模仿,却把树枝折断。靖九拾起断枝:"刚易折,柔常存。你可知为何老槐能活千年?"说着指向树干上盘虬的树瘤。
朝阳跃上城垛时,靖九突然取出个陶碗。碗底有道裂纹,他却往里倒了瓢清水。水面恰好停在裂痕处,形成完美的平衡。
"你们练武总求完美。"他晃动陶碗,水在裂纹处泛出虹彩,"却不知缺陷本身就是圆满的一部分。"
尉能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左肩旧伤:"所以那次骨折。。。"
"让你领悟了'松沉劲'。"靖九点头,突然将碗中水泼向空中。水滴在朝阳下形成短暂的光弧,竟映出迷你彩虹。
讲经至此,靖九突然起身打了一套最简单的八极拳小架。动作慢得不可思议,每个姿势却都蕴含无穷变化。
"看明白了吗?"他收势时衣袂带起的旋风卷落几片槐叶,"万变不离其宗。"
尉空突然站起,把自己刚画的几十页招式图撕得粉碎:"我一直在求多。。。"
"现在懂了?"靖九拾起片碎纸,上面正好是个"一"字。
晨练时,靖九让四人站在齐腰的溪水中练桩功。湍流冲击着双腿,尉烈的肌肉块块鼓起,尉能却放松得像水草。
"感受水的力量。"靖九在岸上甩出长绳,绳梢精准地抽在每人膝窝,"硬抗不如顺势。"
尉净突然摔倒,却意外发现借水流卸力的诀窍。靖九大笑:"看!最矮的反而最先悟道。"
用饭时,靖九特意选了家豆腐脑摊子。老板舀出的豆腐脑颤巍巍如凝脂,尉烈嫌不够吃,连要三碗。
"慢着。"靖九往他碗里滴了滴陈醋,豆腐脑顿时收缩,"看见了吗?强硬反而失去更多。"
尉空小口啜饮豆浆,突然抬头:"这豆香。。。"
"用的是曲法发酵的卤水。"靖九敲敲陶缸,"曲则全的道理,豆腐匠最懂。"
出城时经过麦茬地,靖九让众人赤脚行走。尖锐的麦茬刺痛脚底,尉能却走得最稳。
"学会把重量分散。"她示范着脚掌的滚动,"像师父说的,局部弯曲换来整体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