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大哥叫住他:“小原也要去城里,你顺便把他带上吧。”
叶满:“行。”
那个看上去有些高冷的年轻人对他点点头,拿起一个包跟过来。
姨夫忽然一拍桌子,说:“叶满,他们不说我来说,我们看不起你。”
叶满转头看他。
韩竞也站在窗口,向里面看。
表弟连忙拉他爸,说:“你干什么?”
姨夫站起来,指着叶满鼻子大骂:“你就问问这个屋里的人,哪个看得起你?现在拿着烟回来装上了,忘了你小时候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地上求我们带你回家,求我们让你爸别打你。”
那些在发达城市里生活的成功人士,哥哥姐姐、表弟他们一脸尴尬地看着叶满,也仍是像从前一样,如同高位的纤尘不染的仙人,又冷漠又同情又恐惧这污糟糟的泥巴事儿。
叶满还和以前一样,是被所有人孤立那一个。
叶满紧紧攥着拳头,仿佛看见一个孩子已经被这样的斥责压得跪在地上,精神全垮。
这样激烈的斥责仍会让他大脑发麻,一片混沌眩晕,可那样调整了几个呼吸,他还是抬起了头,说:“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姨夫被他激得更加激动:“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别以为你有了俩钱就是个人物了,我照样看不起你!”
“哗——”
一道瓶子爆裂声炸起,整个屋里的人都惊慌一片。
姥姥抖着手将一个瓶子搡到地上,大声骂:“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面前骂我外孙子了?滚!给我滚!”
姨夫指着叶满:“我不滚!既然钱不给他,那剩下的今天也得有个去处。”
叶满看那指到他鼻尖的手指,说:“你想打我吗?”
姨夫:“你以为我打不了你啊?我是长辈,我打你你敢还手吗?”
叶满盯着他:“你试试。”
这人经不起激,一下就扑了过来,窗外韩竞一动没动,挑眉看着这一幕。
果然,几乎是同时的,叶满抬腿踢击那人的膝盖,对方骤然失去平衡,叶满手肘向上一击,重重击中了他的下巴。
一套动作游刃有余,干净利落。
那个跪在地上的孩子站起来了,跑到叶满身后,他张张口,与叶满的声音异口同声——
“你凭什么对我这个态度说话?我亏欠你什么吗?”
“你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呢?就因为你年长?”
“我用不着想你们怎么看我,因为你们一点也不重要。”
舅舅终于活了,斥责道:“他是你的长辈啊!”
“身为一个长辈也太不像话了,哪有这么跟小辈说话的?”舅姥爷紧皱眉头说:“你爷娘的钱给谁还用他一个外姓人说话?没家教,家里怎么教的?”
这个家里的人长幼有序,重男轻女,外姓人没有话语权,辈分森严,一下就让所有人闭嘴了。
叶满懒得去想里面的事了,这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王朝,他要的平等尊重不会在这里出现。
“我走了。”他跟姥姥点点头,没看屋里人各异的表情,转身离开。
韩竞站直身:“现在走?”
“啊……那个,”他回头看看跟出来的外……大外甥,说:“这是我家亲戚,要去额尔敦浩特。”
韩竞点点头:“好。”
牧马人发动,在无人踏足的雪地上镗出一条路。
叶满妈妈站在墙边向外看,眼泪不停地淌。
她无数次看自己孩子的背影,小时候送他去学校,中学送他离开家,如今这一次,他不会回来了。
回屋时,他爸正低头看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看,那是叶满的一个小学作业本,被垫在柜子里防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