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第七号罐前,凝视那团漂浮的大脑。忽然,他伸手拧开密封盖。
“你干什么!”白纤惊呼。
“我要看看他还剩下多少自己。”他说,“如果一丝意识都没了,那就证明梦魇赢了。但如果还有哪怕一点挣扎的痕迹……那就说明,灯还没灭。”
指尖触及脑组织瞬间,整个房间剧烈震荡!
无数声音涌入脑海??千万人的哭喊、低语、诅咒、哀求,交织成一片混沌洪流。他看见无数条时间线分裂展开:一条线上,人类集体陷入梦境,现实崩解;另一条线上,他亲手点燃大火,烧尽所有记载梦魇的知识,但也毁掉了文明千年积累;还有一条线上,他接受了梦魇,成为新的神,统治虚实交错的世界……
而在所有幻象中央,站着一个人。
年轻版的他自己,穿着学生时代的校服,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攥着一张录取通知书。
“你本可以不去浮龟山。”那个少年说,“你可以读大学,结婚,生子,老死。你明明有机会做个普通人。”
“我知道。”罗彬流泪,“可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就算没人记得,就算注定失败。”
少年笑了,身影渐渐透明:“那你去吧。这一次,别再说‘代我持灯’。你说过,你就是灯。”
轰!
玻璃罐炸裂,脑组织化为飞灰。
整栋建筑开始坍塌。
白纤拽着他往外跑:“快走!屋顶要塌了!”
两人冲出大门,身后轰然巨响。暴雨倾盆而下,将废墟彻底淹没。
良久,雨势渐歇。
罗彬跪坐在泥泞中,颤抖着手取出那块绣灯布巾,轻轻展开。原本朴素的灯火图案,此刻竟多了一缕金丝勾勒的轮廓??像是有人在冥冥之中,为这盏灯添上了火焰。
“他还记得。”他哽咽,“周零的最后一刻……还在抵抗。”
白纤抱住他肩膀:“所以我们的路还没完。”
“是啊。”他慢慢站起,望向远方雾霭沉沉的群山,“只要还有一个灵魂不愿沉睡,梦魇就永远不能真正降临。而只要还有一人愿意点灯,黑夜就不会永驻。”
***
一个月后,西北戈壁。
一座废弃气象站孤悬荒原,雷达天线指向苍穹,仿佛仍在监听某种不可知的存在。据线人消息,此处曾在二十年前接收到一段异常信号??持续七秒的钟声,频率与人脑α波完全共振,导致方圆百里内居民集体做同一场梦:梦见自己死去,却又无法醒来。
罗彬和白纤抵达当晚,天空无云,星辰如钉。
午夜,钟声再现。
不是耳中所闻,而是直接响起在意识深处。
咚、咚、咚。
三声之后,地面微微震颤。气象站地下室自动开启,阶梯向下延伸,不见尽头。
徐?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披着旧军大衣,脸上多了道新疤:“你们果然来了。我查到了一件事??当年接收信号的首席科学家,最后留下一句话:‘它们不是来自太空,是来自梦的彼岸。’”
三人对视一眼,缓步下行。
地底是一座圆形密室,墙壁布满涂鸦般的符号,中心摆放一台巨大仪器,形似钟摆,顶端悬挂一颗漆黑丹丸,正随着钟声微微摆动。
“金丹……还在复制。”白纤后退一步。
“不。”罗彬上前,“这不是复制品。这是源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