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聊啊,他无声地喟叹着。
【叮叮叮——】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清晨港口的宁静。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一部老式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显示来电人是森鸥外。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在瞬间切换成了属于【十六岁太宰治】的那种带着些许轻浮与疏离的腔调:“摩西摩西——这里是太宰治,森先生。”
电话另一头,森鸥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稳的语气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严,交代着重要事项。太宰治脸上原本那点刻意营造的轻松表情,随着通话的进行,慢慢消失,最终归于一片沉静。他简短地回应了一句:“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断通讯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打给了自己某个直属下属,用简洁的命令让对方立刻开车来接自己返回港·黑大楼。
黑色的轿车无声而迅速地驶来,接上他,汇入逐渐开始繁忙起来的城市车流。太宰治靠在舒适的后座真皮座椅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深邃,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真正的思绪。
踏入那栋高耸入云且象征着横滨黑暗面权力的港·黑大楼,熟悉感与陌生感再次交织袭来。内部的装潢和巡逻人员的配备,都与他记忆中的相去无几,却又因时间的错位而蒙上了一层微妙的异样感。
他按照记忆中无比熟悉的特定路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位于顶层的首领办公室。
厚重的双开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又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办公室内的光线与楼外的晨光相比,显得有些昏暗。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森鸥外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件精致的洋装,满脸讨好地试图说服撅着嘴的爱丽丝换上。即使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这两人(或者说一人一异能体)也并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
太宰治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只是安静地站在靠近门口的阴影笼罩之处,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出早已看过无数次的虚伪温馨剧目的上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厌恶,也无无趣,就像在发呆,思绪早已飘远。
直到森鸥外似乎终于“说服”了爱丽丝,或者只是他自己觉得戏码该告一段落了,两人才各回其位——爱丽丝跑到角落的画板前开始涂鸦,而森鸥外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黑色大衣,坐回了那张宽大且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办公桌后面。
太宰治这才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在办公桌前适当的距离站定,开口问道,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森先生,请问你要告诉我的,是关于中也的什么事情呢?”他直接切入核心,省略了所有无意义的寒暄与试探。
森鸥外脸上轻松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且带着审视意味的表情。他的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交叠的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露出的两只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某种让人捉摸不定的复杂情绪。
他也并没有任何铺垫,而是直接说出了此次的主题:“中也君还没和你说吗?关于他来自‘未来’的事情。”
一般人在他这种极具压迫性的注视下,即便不惊慌失措,也难免会流露出些许破绽。但太宰治没有。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甚至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思索的神情,随即用一种略带夸张的、抱怨似的语气回答道:
“没有噢,森先生。这几天我都在专心研究有关开车冲下山崖的存活率问题呢,但是结果不是很理想,简直让人大受打击。您知道吗,就算是这样的事故,存活率居然也有5%!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同时将话题引向了其他地方。
“这样啊。”森鸥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但他显然不打算在自·杀话题上多做纠缠,“太宰君,最好还是不要做一些可能会危及□□的事情噢。你那个时不时会突然陷入昏迷的病,应该还没完全痊愈吧?”
太宰治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森鸥外这句看似关切实则警告的话语,使他内心翻涌起情绪浪潮,但并没有被作用到脸上。
对方的话语牵扯了一段关于中原中也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回忆——是上个世界里第一次会面时交换情报的内容,关于说他在□□时会时不时突然出现意识抽离般的呆滞状态,除了太宰自己,无人知晓那其实是他【从某个漫长的梦境中短暂醒过来了】的瞬间。
这段记忆在此刻浮现,竟意外地清晰,没有出现任何模糊的情况。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将对方当时说的话全部复述出来,真奇怪啊。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森鸥外表情最细微的变化,同时用一种略带无辜和推诿的口吻回应道:
“不清楚呢,森先生。这种病说来就来,我还不能完全控制它。说起来,听说您为了我这个麻烦的病症,甚至重新捡起了尘封多年的老本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那么,伟大的森医生,现在有什么突破性的研究结论了吗?”
森鸥外为了太宰这种查无原因的奇怪病症而重拾医术研究的事情,在□□上层内部并非秘密。他自太宰开始出现这种症状起,就持续地进行着观察与研究,但数年过去,似乎并未得出任何确切的结论。
他曾不止一次提出让太宰住进设备齐全的医疗观察室,进行一段时间的深入检查,但结果显而易见:每次都遭到了太宰治毫不犹豫且花样百出的拒绝。
“啊,暂时还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进展呢。”森鸥外轻描淡写地绕开了这个话题,显然不打算深入探讨他的医学研究,“不过,我们还是先谈谈关于中也君的事情吧。”
他不等太宰做出任何回应,便以一种不容打断的姿态,开始叙述中原中也之前向他汇报的内容——包括对方自称是来自未来时间线的穿越者,以及在另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
森鸥外语调平稳,但太宰治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些来自未来的信息,显然已经对森鸥外目前的某些决策和布局产生了影响,成为了他权衡局势时的重要参考。
太宰治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吸取着话语中所包含的信息。他大脑飞速运转,对这些信息进行拆解分析。最终,一个结论逐渐诞生: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极大概率(不,几乎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就是他上个世界最终告别时,属于他的中也。
“对了,”森鸥外的话语忽然一顿,语气在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意味,“中也君也提到过,上个世界的【太宰治】可能会和他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关于这一点,你知道吗?”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用着一种平静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的声音回答:“不知道呢,森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可能会在这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吗?”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极其浮夸的、混合着嫌弃与抗拒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些许:“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可怕了!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恶心到不行,完全不要!一个世界有一个我已经足够悲哀了,再来一个简直是世界级的灾难!”
他和森鸥外都心知肚明,这番话底下真正的交锋是什么。太宰治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对同位体存在感到厌恶的角色。但目前,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更复杂的考量,他都没有将自身情况和盘托出的必要。
“好吧。”森鸥外似乎暂时接受了他的表演,或者说,选择不再深入逼问,“我还以为,你们或许已经私下接触过了。”
他轻巧地将这个话题带过,随即转向了另一个更实际的任务,“中也君提到,大约在这一年,会有被称为‘暗杀王’的保尔·魏尔伦出现,但具体时间不明。你面前的桌子上,是情报部门整理的、关于他以及相关潜在威胁的所有现有资料。接下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和中也君一起,想办法解决掉这场即将降临横滨的灾难。”
太宰治脸上那浮夸的嫌弃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顺从地拿起桌上那叠不算太厚的资料文件,简单地翻阅了一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应道:“好的,森先生。”——
作者有话说:完结篇码字中……[好运莲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