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刚双目失明时,也曾夜深人静时,撇下小厮独自出过门。
信步不知走到了何处,跌倒绊倒常有,有时划破了手,有时碰到了额角,这些小伤,他从不觉得疼痛,也从没上过药,甚至根本不曾在意过。
只有这一回,明明她在为他上药,他却莫名觉得有一点疼,甚至,这点疼意从掌心逐渐蔓延到了心底。
他默然吸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不易察觉,但姜忆安还是发现了。
她把他手上的细布打了个好看蝶结,拿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摸出块松子糖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夫君忍着点,吃糖就不疼了。”
贺晋远怔了一会儿。
他从来不爱吃糖。
小时候曾吃过一回松子糖。
那是他刚刚三岁开始启蒙读书的时候,有一天从书房回来后,他走到窗外,听到父亲在责骂母亲。
他进了屋,父亲看也没看他一眼便甩袖走了,而母亲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泪痕,却给了他一把松子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着夸他读书认真。
松子糖,记忆当中只有苦涩的味道。
可此时,一点甜意悄然从舌尖化开。
“夫君,好吃吗?”
笑吟吟的清越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蓦然拉回。
贺晋远默然片刻,微微动了动包扎好的手掌。
她力气大,性子直,却很细心体贴,包扎的伤口这样好,连那一丝丝疼意也消失不见了。
他何德何能,值得她这样好的姑娘悉心照顾?
“好吃,多谢娘子。”他艰涩地动了动唇,静默几瞬后,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静思院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即便双目失明,去往院中各处也和常人无异。
姜忆安看着他去了跨院的书房,之后那两扇房门轻轻阖上,隔绝了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
她有些好奇。
贺晋远没办法看书,也不知道去书房做什么,她坐不住,在书房外探头探脑来回转了好几圈,本想进去看一看,不过到底没有打扰他。
她看见南竹在院外守着,便将他叫过来问话。
“少爷什么时候开始招猫惦记的?”
那天突然出现一只野猫扑人,姑且可以算作意外,可府里养的狸奴竟单单扑咬他,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猫儿随主人,也生了一双势利眼,欺负他是个瞎子?
世子爷打了江夫人,却被大少奶奶重重踹了一脚的事,南竹已经听说了。
整个府里,除了国公爷,没有人敢教训世子爷,大少奶奶却做到了!
现在见了大少奶奶,他便目露崇拜,笑眯眯露出一对虎牙。
“好像是少爷失明之后,偶尔出门时,会遇到野猫扑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