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冲袁百川发脾气,他是在冲自己发脾气,冲这该死的、无能为力的处境发脾气。
“对不起……对不起……”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不该吼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对不起川哥……我就是……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所有的焦虑、恐慌、自责、还有那种被排除在外的委屈,全都堵在胸口,噎得他喘不过气,他只能伸手死死攥着袁百川的衣服下摆,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袁百川看着宿望的崩溃心脏疼得发麻得,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身体里几乎要将他自我吞噬的内耗和崩溃。
袁百川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后悔低估了宿望内心的敏感和坚强。
“阿望。。。。。。阿望。。。。。。”袁百川的声音也哑了,他用力抱紧宿望,双手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和脊背,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力量和安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不是你的错,阿望,想吼就吼出来,没关系,我在这儿。”
宿望只是摇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袁百川的衣领。他再也支撑不住,这几天所有的强撑起来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反手死死揪住袁百川背后的衣服,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放声哭了出来,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像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似的绝望而痛苦的嚎啕。
“我受不了了。。。。。。袁百川。。。。。。我真的受不了了。。。。。。”宿望呜咽着,声音破碎,“我心里堵得慌。。。。。。心脏要炸开了。。。。。。我该怎么办。。。。。。我快撑不住了。。。。。。”
“袁百川。。。。。。”
“袁百川。。。。。。袁百川。。。。。。”
宿望抬起头,嘴里不断念着袁百川的名字,哭红的眼睛里满是无助和痛苦,双手捧住袁百川的脸用力摩挲着。
宿望觉得自己快被无法消化的情绪撑得炸开了。
“袁百川。。。。。。救救我。。。。。。”宿望嘴里呢喃着吻了上去。
袁百川没有闭眼,所以宿望睁眼的时候就这么看到了袁百川因为心疼而憋红的眼眶。
宿望像是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不断地啃咬着袁百川的嘴唇。
终于,袁百川的眼泪掉在了宿望的脸上。
宿望退开一点,垂下双手用力的抓住袁百川的衣摆,泪眼模糊地看着袁百川,嘴唇翕动着,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绝望的哀求:
“袁百川……我好难受……”
他吸了一口气,眼泪流得更凶,
“袁百川……你救救我……我撑不住了……”
袁百川看着他那张被泪水彻底浸湿的脸,心脏疼得像被撕裂。他额头抵着宿望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好,”袁百川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他不敢再看宿望的眼睛,“我救你。我陪你一起扛。”
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宿望才因为哭到力竭睡着,袁百川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已经麻木的手臂,尝试将宿望放平到床上。
宿望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但没有醒来。袁百川拉过被子,仔细替他盖好,指尖拂过他红肿的眼皮和未干的泪痕。
他需要透口气,也需要理清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看了一眼沉睡的宿望,确认他一时半会不会醒,袁百川这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寂静,却亮着灯。袁百川一眼就看到李阳蜷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同样疲惫却专注的脸。
听到开门声,李阳抬起头,视线和袁百川对上。两人都没说话,但眼神交汇间,一切不言自明。
卧室的隔音并不算多好,昨晚宿望那压抑不住的崩溃李阳不可能没听到。
李阳合上电脑,目光扫过袁百川更加憔悴的脸色和那只依旧缠着纱布的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袁百川走过去,在沙发另一头坐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过肺,带来短暂的眩晕感,稍微驱散了一些彻夜未眠的疲惫。
“一晚上没睡?”袁百川吐出一口烟,声音有些沙哑。
“白天睡多了,不困。”李阳头也不抬,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正好把律师反馈的意见整理一下。”
袁百川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抽烟。李阳虽然嘴欠,但从不越界,对朋友的事向来都是不问,不提,只做事。
过了一会儿,李阳把电脑屏幕转向袁百川:“你看这儿。”
屏幕上是一份整理好的文档,条理清晰。
“律师看了陈星星给的东西,说单凭这些,想钉死张成很难,录音没办法当证据,文件又是残缺的,证据链太薄弱。”李阳点着屏幕,“但是,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