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春,骗人的是我。”
最后一丝辉光消失在天地间的尽头,昏暗的环境中,三只妖面色各异,盘根错节的树影在谢宝琼身上留下一层更深色的阴影。
惶惶夜色下,任何波澜都逃不过三双非人的眼睛。
乖乖被安置在肩膀上的齐归听着两人意味不明的对话,豆大的眼睛中闪出智慧的光芒。
阿琼应声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阿琼不是谢大人的孩子?
可在他的记忆中,阿琼与谢大人长得很像。
兄长和夫人长得很像,他和夫人不太像,兄长是夫人的孩子,阿琼是谢大人孩子这件事他从未怀疑过。
豆大眼中的光芒逐渐转化为困惑与迷茫,若阿琼真不是谢宝琼,似乎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思绪在寂静的环境中发散,直至这份静谧被一声轻轻的嗓音打破。
谢宝琼的声音飘飘忽忽,像是此刻天上洒下的看得见却摸不着月华:
“晓春,骗人是错的吗?我做错了吗?”
缠绕的阴影中,一双眼尾下垂的杏眼蔓延的心绪如未涉尘世喧嚣的婴孩向世界探索。
对面蓬松的尾巴顿住,向下垂落弯成一个圆弧,随后烦躁地向身后的树梢甩去。
枝叶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棕褐色的几根树枝向下坠去,紧随其后的是三两片绿叶晃晃悠悠飘落。
“……”谢宝琼的问题并不是简单是与否,苏晓春到底比石头多活了百年,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但要他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却一时之间找不出头绪。
苏晓春的视线触及对面方向的谢宝琼,最终没有正面回答,愣是只憋出一句话来:
“你日后骗人前就想想你会不会在意你骗的那人生气。”
他蹿回谢宝琼的怀中,爪子蹂躏着肉垫下的衣服:“反正我是会生气的,你不可以骗我。”
……
庙门在撞钟声中关闭,一道奇怪的黑影贴着殿门的缝隙钻入前殿。
殿中未燃烧烛火,幽黑的环境中只有香炉上的几点余烬冒着红光。
谢宝琼拖着一鸟一狐闪身至隐蔽的角落,视线扫视四周,未曾发现活物的存在。
僻静的殿内,任何声响都会不断地放大。
谢宝琼放轻动作踩过脚下的木板,仍不可避免地发出细微响动。
隐隐约约夹杂着另一道从殿外响起的动静。
他的步子顿在原地,肩上传来狐爪轻轻勾住的力道。
殿外传来的声音更清晰了些,隐隐绰绰的火光映在窗户上。
下一瞬肩膀上狐爪下压的力道变重,肩上的赤狐口中叼起一抹白色沿着柱子蹿上横梁。
他紧随其后,飞身跃起,脚尖点过梁柱,跳上横梁,落在赤狐的旁边。
趴下身的瞬间,虚合上的殿门被人被人从外推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入殿内。
一张白日时见过的脸隐在朦胧的油灯后面,正是阿昧的师父。
两人步行至谢宝琼的正下方,拿在手中油灯的人随手搁在供桌上,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在两人层叠的衣衫之上,在殿内墙壁上拖出道长长的影子。
谢宝琼从横梁上方探出半个脑袋,向底下的人望去。
花白的脑袋前方是墨色的发髻,灯火的照应下泛出暖色的光泽。
但他趴在横梁上的角度看不清底下人的面容,只能凭借身型辨认是未曾见过之人。
“映月,你昨日又现于人前了?”下方曹庄凌质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另一道声音爽利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