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摘下头上的缠枝金簪放回妆奁,拒绝道:“不是嫌弃,这些是裴夫人给你,我拿着算怎么回事。”
贺佳莹嘟嘴:“我想给你嘛。”
徽音吩咐婢女将东西收拾好,她回:“我有,这些你自己用吧,你不是刚刚还送我玉簪吗?”
说起玉簪,贺佳莹立马不好意思起来,嘟喃道:“那不是我送的,是表兄送你的。”
她说完眼珠一转,凑到徽音面前开怀笑道:“你看没看见柳桐那个样子,真是解气。哼,她还真以为搬出她阿姊来就什么都行了。现在我表兄喜欢的可是你!”
徽音收拾的动作一顿,无语道:“你哪里看出来他喜欢我?”
贺佳莹靠在漆木凭几上,笑眯眯道:“两只眼睛看到的。我今日喊住表兄时他本来不耐烦的,却在听见你名字后笑了一下,立马上来了。”
徽音不接话,裴彧哪里是喜欢他,看笑话还差不多。她直起身整理案几上散乱的竹简,屋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疏影喘着粗气进屋,嚷嚷道:“大事!平桢去宫门前鸣冤了!陛下下旨明日辰时在廷尉府当堂会审!”
贺佳莹惊讶:“当真?”
疏影回道:“千真万确!”
“这么说来,萧氏真的是无辜的?”贺佳莹面露疑惑,转头询问徽音,“你见过萧氏吗?”
徽音点点头。
贺佳莹追问道:“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婉纤柔,可怜,是个极好的女子。”
徽音想起那个面容凄楚的女子,她的柔弱,她的痛苦,她的不甘,即便身处地狱,依旧心怀善意,不曾怪罪徽音,而是理解和宽慰。她死前,在想什么?
堂屋突然光线暗淡,徽音望着外头的天色,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蔽日,似要下雨。
贺佳莹和疏影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没有注意到徽音的离去。
徽音走出堂屋,颜娘正在指挥婢女们将晾在院中的衣裙收好,灶下土烟滚滚,炙烤鹿肉飘香。
她站在院中那颗大槐树下,望着高高的树冠,明日,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此事无非两个结局,第一,平祯胜,按律令,贵族子弟强迫官员之妻,判流放边地。此案不同点便是他们为了掩盖苏信罪行,强行沉塘萧纷儿,平祯这个苦主完全可以上书陈情要求判死刑。
但死刑亦可钱赎,依照苏信身份,按律他需交齐一千万钱方可赎死罪,苏家是没有这个家底凑齐这些钱赎他的,除非倾家荡产,举族之力。
徽音抬手扯掉槐树枝上的烂叶,世家大族便如同这枝繁叶茂的槐树,烂了一枝叶,剪除便是。
第二个结局,就是苏信胜。
徽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到底能如何脱身,纵然苏家有通天本领,陛下也不得不顾及百姓之声,不顾冤情。
第28章幕后之人真的是她
翌日,廷尉府高大宏伟,大门上饰有威严的兽面纹门环,两侧各有一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地守护着府衙。
夯土台下聚满人群,虽是公审,但也不能将怎么多百姓全部放进去,是以廷尉府选取了二十名代表进内观审。
合议堂正堂肃穆,青砖铺地,以玄色为主,朱色为辅,庄严威仪。正中间的高位上便是主审官的座位,置玄木矮案。正堂的两侧,分别摆放着一排鸟兽纹坐具,供廷尉的属官们就座。
堂外用红绸来出一条界限,观审的百姓站在界限之后。辰时正,裴彧,丞相府长史,御史相继落坐,几人互相行礼寒暄一二。
案前陈列竹简律令,左右两侧廷尉属官落座执笔,面前铺设竹简,静候升堂。
裴彧发令:“带平祯,苏信上堂。”
两名身穿皂色短襦,外罩皮甲的卫兵将苏信和平祯带上堂。
苏信依旧是那副不怕死的模样,身上的绸缎长袍洁净整洁,几日的牢狱生活没让他憔悴半分。阴柔的面目配上那双暗含怨毒的眼睛,使他整个人都变得可怖起来。
相比之下平祯就狼狈许多,原本清秀的面目仿佛老了十岁,青茬冒出,白衣老旧发白,眼底的涩红长久不散。
两人都是氏族出身,所谓刑不上大夫,对于贵族而言,不可上枷锁,不可羞辱,要保全其体面。
裴彧先是望向平祯,“平祯,你宫门鸣冤,越过廷尉府和执金吾上诉,依照律令,越诉者,苔五十,你可认?”
平祯俯身行礼,“下臣认。”
裴彧抬手吩咐两侧的卫士将人压下去行刑,堂外已放置一个等身高的黑木长案,平祯趴下去,行刑的卫士高举厚重的苔板,用力的打在他的背脊上。
只一苔下去,平祯便闷哼出声,背脊白衣出浮现一条血痕,五十苔,寻常健硕汉子都扛不住,何况平祯这柔弱身板。
又三苔下去,平祯眼神上翻,吐出一口血,呼吸已然孱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