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佳莹跟她提过几次,韩二郎来甘泉宫后苦于不能寻欢作乐,便将自己的住处改成酒宴,还招了好些美人歌姬入院,日日摆宴,夜夜笙歌,活脱脱一个秦楼楚馆。
她见裴彧斜倚在凭几上,领口露出来的肌肤上泛着红痕,从前她不知那时什么,如今倒是在明白不过。
徽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甚至有些僵硬的微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昨日还同她黏在一起浓情蜜意,说什么绝不负她。
她转开离开,不去看裴彧不耐烦的神色,把人关在门外,“今夜我不舒服,你去别处睡吧。”
裴彧本来跟在她身后打算进屋,猝不及防被她关在门外,差点夹住鼻子。他皱眉不语,一切都是按照韩二郎所言,为何徽音更生气了些,他甚至在她眼底看见了细微水光。
他拍着门,“宋徽音,开门。”
没人应声,他加大力气,木门在他手下吱呀吱呀响,隔壁东院有人喊道:“谁呀,大晚上的。”
裴彧一顿,转头去看,旁屋窗户上一个脑袋叠着一个脑袋的看热闹,见他发现连忙缩了脑袋。
他自觉丢脸,狠狠踢了下门板,放下狠话,“有本事一辈子别让我进。”
颜娘裹着衣服出门,看着裴彧离去的身影,担忧的望着正屋。明明下午睡醒后徽音就告诉她,是她冲动了些,明知裴彧吃软不吃硬还跟他硬来。
她早早的就备下饭食等着裴彧回来,饭菜热了又热。天黑了也不肯进屋,坐在檐下等着裴彧,谁知一回来又吵起来了。
真是冤家。
这厢裴彧出了门无处可去,又不想被裴夫人发现他和徽音吵架一事,只好翻墙去了裴衍的院子,把睡得正香的裴衍从床上挤走,躺了上去。
裴衍睡的迷离迷糊间梦到有人和他抢食,护食的抱住被子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说着梦话。
裴彧不妨被他踹了两下,三两下就把裴衍踢下床,不去管坠在地上说梦话的幼弟,自己卷着被褥睡去。
——
裴衍是被刺眼的阳光的照射醒的,他胡乱扯了两下没抓住帷幔,嘟啷着遮住眼皮,突然发觉身下硬硬的,睡得他一阵腰痛。
裴衍坐起身,发觉自己睡在地上,还以为是昨夜睡姿不好摔下床。他揉了把头发,打着哈欠重新摸上床。
手指胡乱摸着一个温软的东西,裴衍一惊,扯着人惊叫出声,被裴彧一巴掌呼在脸上,“喊什么喊!”
“阿兄!”裴衍拍拍脸,睡意彻底没了。
“你怎的在我床上!”
裴彧坐起身,一身酒气的衣服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异常难闻,他嫌弃的扒开外衣扔在地上,敷衍道:“昨夜回的太晚,不想打扰你徽音阿姊。”
裴衍偷笑两声,得意道:“少蒙我了,我看就是你得罪徽音阿姊被赶出门了。”
裴彧捡起床上的软枕砸过去,骂道:“就你话多。”
裴衍抱住软枕笑嘻嘻的凑过去,两只猫眼泛着光,“你跟我讲讲呗,你怎么得罪的徽音阿姊。”
裴彧瞥了眼他,不想理会这个傻弟弟,他伸手解开里衣,使唤道:“找套干净的衣服,我要沐浴。”
裴衍“哦”了一声,盯着他胸前几块地方问:“阿兄,你是被虫子咬了吧,我去找人给你拿药膏。”
裴彧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块红痕,不痒他也没发现。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昨夜徽音的异常,心里头暗骂两句,拧着脏衣服就要出门。
裴衍感觉拦住人,“阿兄,你就这么出去啊。”
裴彧停住脚步,低头嗅嗅,身上确实有股味,他自己都有些嫌弃。
“浴房在哪?”
等他收拾好火急火燎的去找徽音,却扑了个空,原是裴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徽音出门,说是去拜访女眷了。
裴彧无奈,只得先去上衙,等晚上再回来给徽音解释。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雕花窗棂前,素馨花香气四溢,裴夫人坐在落地铜镜前梳妆打扮,徽音一身青衣跪坐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几只翠玉钗环。
裴夫人收拾好后,招手让人送来一摞竹片放在徽音面前示意她查看。
徽音放拿起竹片,上头记录了几位贵女的出身和品性,都是累世功勋家的女郎,年纪从十五到十八。
裴夫人没让她疑惑太久,她站在屏风后张开双手由婢女伺候她穿衣,心情愉悦:“这些时日我挑了几位女郎,家世品性都是上好,无一处不和我心意的,名单我已经递到皇后娘娘那里,娘娘也没有什么意见,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同我一起去见见。”
徽音在竹片上看到了安阳侯之女李莹月以及冯氏女冯安珺。冯氏女年纪最小,她是冯承的堂妹,性子率真可爱,今年刚满十五,裴彧今年二十有一,冯女郎年纪和他并不相配。
徽音这般想着,也问出心中疑虑。裴夫人已收拾好从屏风后绕出,她今日穿了见碧绿色双绕曲裾,肌肤白皙,眉眼带笑,瞧着年纪不过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