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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时已是黄昏,徽音甚至都没来及看清身处何地,就被裴彧一路抱着进入农院。她埋头在裴彧的怀中装死,强迫自己不去想马车上的画面,更不敢抬头去看外面跟着的侍卫。
农院简陋,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件灶房,好在还算干净。裴彧将徽音放在榻上,打来清水替她梳洗。
徽音腹中饥饿,胡乱吃了几口糕点垫肚子,“来这里到底坐什么?”
裴彧帮她系好腰带,走到窗边开窗,这院子地势很高,从窗口望去,可以望见底下一片巨大的水湖。
徽音心中浮现一个答案,她下榻直奔窗前,“这里是双溪林?”
“嗯。”裴彧摸着她的头,心中怜爱。
徽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在头顶道:“你白日里说午夜梦回总是能看见萧氏,我想,在这里沉塘平嵘,应该能告慰萧氏的亡灵,让她往生不再纠缠你,让你安心。”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声都静止起来,徽音身体微微颤栗,裴彧的话仿佛在她心里砸下一个重石,激起千层浪,她颤抖道:“平嵘死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裴彧平静回道:“不会。”
他有把握,也有能力叫平嵘死得悄无声息,无人察觉,甚者能叫平家不再追查此事,他可不是冯承那样的废物。
他低头问,“要去看看吗?”
徽音摇摇头,“不去了。”
裴彧颚首,吩咐驰厌将人压下去。
漆黑的夜里燃起火把,屋外传来叫骂声,又一点一点的消失,徽音听见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惊得她半天没回过神,不知过了多久,裴彧才揽着她回到床上。
他摸着徽音僵硬的僵硬的脊梁无声安抚,柔声道:“今夜太晚,我们在此住一夜。”
徽音僵硬的点点头,任由他摆弄。她躺在床上钻进裴彧的怀抱,舒心中又带着害怕,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很卑劣,但她实在没有无私到要拿自己的性命去给萧纷儿赔罪,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徽音握紧裴彧的衣襟,紧紧闭上眼。
这间屋子采光并不好,只有细微的月色照进屋内,裴彧盯着那抹月色,徽音在怀,他实在没有心思睡觉,但白天在马车上把她折腾很了,这里条件简陋,他不想委屈她。
黑夜中,他望着徽音的轮廓开口,“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好吗?”
徽音睫毛轻颤,她能感觉到裴彧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有实质。她这一刻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徽音喉间发涩,忍不住试探道:“还有苏侑,他也是帮凶。”
裴彧沉默半响,“他不能动。”
徽音咬紧牙关,“为何?”
裴彧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翻了个身平躺着,语气平静,“太子和苏静好即将大婚,苏家此后皆系于太子一身,不能动。”
徽音眼睛微微泛酸,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即使心中做足了准备,听见这句话时还是很难过。
她小声回道:“我知道了。”
没关系,她需要裴彧帮忙,也可以自己动手拉下苏家。这些日子以来,她学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人只能靠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
第55章我愿意去和亲匈奴。
同年八月,匈奴犯边,入代郡、定襄、上郡,杀掠数千人。
南朝内忧外患齐发,朝廷之上,主战和主和派争论一团,以裴家为主的武将主战,以郑家为主的文臣主和,连繁华的长安都城都沉默两分,不复以往。
三日之后,陛下接纳了主和派的建议,派遣使臣同匈奴单于忽丹商议主和停战一事。在这风雨欲来的节骨眼上,平嵘的失踪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毫无水花。
五日后,议和使臣带回匈奴单于忽丹的手书,他要求南朝为匈奴提供粮食盐巴之物外,还在信中明言,求娶南朝睢阳公主,若得南朝公主出降,愿同南朝结两国之谊,互不侵犯。
临水阁内,贺佳莹绘声绘色的向徽音传述打听来的事迹,末了,她生气的拍桌道:“蛮夷之人,也想求娶我南朝公主,简直是做梦。”
徽音听闻眉心蹙起,此事实在过于蹊跷,匈奴单于为何直言要求娶睢阳。我朝曾有和亲公主的前例,只不过历来都是从宫中宫女挑选礼仪容貌上乘者封为公主,和亲匈奴,最不济也是选取宗室女,从未有过嫁真公主的亲例。
南朝现下秋收受大旱影响灾荒,天灾匈奴亦逃脱不过,只怕是草原水草不丰,匈奴选择在此时杀掠南朝,其目的自然粮食和其他物资,但却偏偏在此刻提出要公主和亲,幕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贺佳莹好半天没有听见徽音的声音,她疑惑的抬头,发现徽音面色沉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喝了口茶安慰道:“别担心了,睢阳殿下可以陛下的嫡公主,陛下不会同意她和亲的。”
徽音没有她这样天真的想法,“没那么简单,陛下先是君,而后才是父,为天下社稷舍一个女儿,他做得出来。”
“你说陛下会让殿下去和亲?”贺佳莹愣住。
徽音望了眼阴沉的天色,似乎是要降雨了,只是这雨来的太不凑巧了。若是早一个月来,一切就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