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垂着眼,害羞的点点头。
裴后又问,“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冬儿偷偷看了眼皇后,声音很轻,“是照顾我长大的嬷嬷,因生在冬日取此名。”
裴后点点头,拉着冬儿来到跪着的睢阳面前,将两人的手合在一处,轻声细语,“冬儿,这是你妹妹睢阳,你也可以叫她央央。”
冬儿低垂的头慢慢抬起,眼神忽然止住,她曾见过睢阳一面,很多年前睢阳曾随裴后出宫,在她生活的地方住过几日,那时的睢阳生得更个雪玉团子一样,看见破破烂烂的她,还赠过她一块糕点,甜滋滋的,暖到人心里,冬儿很喜欢她。
她讨好的小声开口,“央央,妹妹。”
睢阳满眼复杂,抽手离开,“谁是你妹妹,我没你这个姐姐!”
冬儿被她吓住,慌忙跪下磕头求饶,“殿下恕罪,请殿下责罚。”
睢阳一惊,连忙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扶起来,生气道:“你干什么,谁准你下跪磕头的!”
冬儿有些害怕道:“嬷嬷说不能惹怒贵人,殿下莫生气。”
睢阳只感觉眼眶一热,眼泪汹涌而出,她一把推开冬儿,恶狠狠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叫我妹妹意味着什么?”
裴后轻喝意图阻止,“央央!”
睢阳语速极快,“你叫我妹妹,意味着你就是我的姐姐,要替我去和亲匈奴!你知不知道匈奴是什么地方!”
冬儿被推倒在地上,怔怔的望着睢阳,瞧见她的泪后,手足无措的上去,“你别哭,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是愿意的,殿下,我愿意替你去和亲。”
睢阳呼吸骤止,颤抖的问,“为什么?”
冬儿微微蹙眉,“因为我是你姐姐。”
“你不是你不是我姐姐!”睢阳眼泪掉得更凶了,连话都说不清晰。
裴后松了一口气,握着冬儿的手异常欣慰,“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恩情,我们裴家一辈子都会记得。”
冬儿担忧的望了眼睢阳,对着裴后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后拍拍她的手,轻柔道:“这些时日,你就住在椒房殿好好学习宫规,和亲的日子只怕就在三月后了。”
“过些时日,予就上书,请陛下封你为九真公主。”
冬儿应声,跟着姚兰走出去,离去时满怀担忧的回头看了睢阳。
徽音看完全程,心中异常难受,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从小在宫外长大的公主,不曾有半分怨恨,反而如此深明大义。这样的结局她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只是不知为何胸口发闷。
她看着睢阳瘦弱的身躯挺直跪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心中一跳。
下一刻,她看见睢阳直起身,目光坚定,“母后,你的法子儿臣不愿,也不会妥协。”
裴后转身的的动作一僵,无视睢阳的话语要离开,快要离开殿内之时她听道睢阳大喊,“儿臣不会同意母后的计划,儿臣要去匈奴和亲!”
裴后再也忍不住,转身回去狠狠给了睢阳一把掌,怒道:“我生你一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忤逆母亲,罔顾君上,你个不孝女!”
睢阳被打摔在地上,脸上的红肿更加明显,她附身以额触手,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含泪道:“她从未享受公主尊容,如今母后却要她替儿臣担此大责任,过去数十年,儿臣不曾唤过她阿姊,以后也不会承认她是我阿姊,她不能替我嫁。是儿臣不孝,往后不能再侍奉母后,望母后毋自珍重,长乐未央。”
裴后背脊塌陷,浑身的精气神都散去,她明白这个女儿的性子,看似温和纯良,实则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她无比万分的后悔,为何要将女儿教得这样好,她应该教她自私些。
裴后怒道:“那王子邵呢!你和他青梅竹马相伴长大,明年春日你们就要成亲了,你真的能舍下他!”
睢阳含泪点头,眼中闪过痛苦,她想起了很多,想起那个待她一心一意的少年,心如刀割。
她擦干泪,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有缘无分,铭记终身。”
“你!”
裴后含着泪回头去看徽音,脚步有些站不稳,她声音颤抖,“徽音,你帮我劝劝,劝劝她。”
徽音望着伏地不起的痛哭睢阳,瑟瑟发抖却目光担忧的冬儿,长叹一口气,起身扶起睢阳朝外走。
“娘娘,请您派人让我们去天牢走一趟。两位殿下年纪尚幼,不知匈奴光景,妾想带她们去见识一番。”
裴后无声点头,将随着佩戴的鸾凤玉牌递给徽音,疲倦道:“让姚兰带你们去。”
——
永巷深处传来铁链刮过石板的钝响,鼻尖萦绕的血腥气经久不散,地牢中凄厉的哀嚎声由远及近,不止两位公主不适,连徽音都有些受不了地牢内阴暗潮湿的气味。
石壁上的陶灯忽明忽暗,木栏珊关着的牢房里,三具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的囚犯躺在地上的茅草上,脚踝锁着极重的玄铁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