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进院,颜娘等人已经休息,院中却灯火通明,裴彧等在一楼的堂屋内,灯光打在他侧脸,如刀锋般凌厉。
只一眼,徽音就察觉到他心情不利,她走进屋问,“在等我吗?”
裴彧转过头,眼珠黑白分明,轻轻应声,“宫中如何?”
徽音响起睢阳那个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摇头道:“殿下拒绝了皇后娘娘替嫁的请求,她应允了和亲。”
裴彧听闻淡淡移开视线,面无表情。
徽音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展开他攥紧的手掌,一点一点抚平,和他十指相扣。
“我和皇后娘娘劝了她很多,殿下说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职责,她不后悔。”
裴彧手掌微动,声音低沉,“用女子去换取短暂的和平,实在是……”
徽音看着他沉郁的脸色,心中颇为难受,上前缓缓拥住他,轻声抚慰,“国家内忧外患,实乃不得已为之,你莫要放在心上。”
“殿下性格坚毅,去了匈奴也会逢凶化吉的。”
裴彧动了动眼珠,松开徽音的手掌,语气平静,“睢阳非你亲妹,与你无甚血缘关系,她的死活,你自然不上心。”
徽音不可置信的抬眼,望着裴彧冷漠的脸色,生气道:“睢阳虽非我亲妹,可我也心疼她,今日我亦尽了最大的努力。我知晓你难过,想说些话宽慰于你,你为何要这样伤我?”
裴彧沉默的和徽音对视,脸色绷紧,良久,他率先移目光起离去。
“近来营中有事,最近不回了。”
“裴彧!”
徽音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绪难平。
裴彧说到做到,一连十日真的未曾回府,也不曾给徽音递来只言片语。睢阳和亲一事已经敲定,大鸿胪正热火朝天的准备公主和亲的礼仪。
这十日里,裴彧似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死心,叫人一连参了郑家和吴王好几天,其中还涉及了宫中的郑妃。
徽音待在裴府中,听着裴夫人的抱怨,抱怨他行事冲动到处得罪人。她安静的听着没有接话,心中很清楚,他心口憋着一股气,不撒出来,难受的紧。
陛下心中对睢阳和皇后有愧,又知晓和亲一事郑家在其中的动了手脚,为了安抚裴彧,默许了他的动作,折了郑家不少党羽。
徽音从贺佳莹口中听闻这些消息,心中更加郁闷,她只觉得现下和裴彧的关系太奇怪了。
她不想和裴彧吵架,更不想和他冷战。有些疙瘩,必须要明明白白的摊开说清楚。可裴彧躲着她,不见她。
徽音以为裴彧是因为她对于裴彧身边的亲朋态度过于冷淡生气,是以这些时日,她一改往日的性子,每天都去裴夫人的住所陪她说会话,府内的琐碎事务也帮着处理。
她每日都会吩咐人去给裴彧送吃食和衣物,让人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府。裴彧倒是有回口信,只是态度冷淡,说近日公务繁忙,暂时不回了。
前些时日郭夫人派了媒人上门提亲,贺佳莹和郭廉的亲事已经定下,只是这些时日长安风气紧才没有透露出来。
他二人的婚期定在明年夏日,裴夫人这些时日病也好了不少,大病一场后她也想通了,万事不管,身体也渐渐圆润起来。
徽音受裴衍的嘱托去见了裴夫人,亲自向她说明上官素一事,又安排两人私下见了一面。
裴夫人虽还是嫌弃上官素出身,但见她进退有礼,脾性温和,小儿子又喜欢的紧,也没再说什么阻止两人不在一起的话。
徽音望着裴衍难以抑制的笑意,他满心满眼都是身侧的上官素,直将人看得不好意思,羞涩的低下头。她突然想起来,曾几何时,也有人拿这种眼神看过她。
裴夫人看不过裴彧一副痴汉模样,连连挥手将人赶走。
徽音独自回了临水阁,是夜,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月色,心绪寂寥。裴彧已经半月未归了,如今大事已定,他根本没什么可忙的,他在躲她,不想见她。
徽音胸口憋着一股气,搅得她睡着不安宁,索性起身来到窗口,望着院中发呆。
初秋的夜里有些凉,徽音裹上外衣,撑着脑袋发呆。裴彧还在生气中,她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其实那日她的态度也有些不好。
睢阳和亲裴彧心中难受,难免会有些脾气不好,她应该更软和些才对。
她很想他,两人在一起过日子,总要有个人先服软的。
徽音下定决心也不再犹豫,她想好了,她要把一切和裴彧和盘托出。
裴彧的心结在于她瞒着他的那件事情,徽音以前是不敢告诉他,担心裴彧会阻止她报仇,维护苏家。
平嵘死的那天夜里,他说不能动苏家。不可避免的在徽音留下介意痕迹。但她想起裴彧毫不犹豫帮她杀平嵘一事,突然就不想瞒了。
裴彧只是不知道而已,他只是疑惑自己要杀苏侑是因为萧纷儿,这才不愿。如果他知道苏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也许就会改变看法。
她不求裴彧能帮他报仇,不求裴彧能站在他这边,只希望他保持中立,不帮她,也不要去帮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