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沉默片刻,不止苏文易,连她自己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今日,她和苏家只能活一个。
“我多方求证过,我阿父死前,最后一个见他的是你。”
苏文易大笑:“那又如何,他关押在廷尉,我去劝他认罪,有问题吗?”
徽音冷眼望着他:“你走后他就撞墙自尽身亡,他是被冤枉的,未洗净冤屈之前怎么可能会畏罪自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殿上争论。
“许是他自己觉得洗刷清白无望,不想活了。”
“不,是你毒杀了他!是你买通仵作隐瞒我父亲真实的死因。”
“证据呢!”苏文易狞笑着,宋渭早已下葬,尸身说不定都已腐烂化为白骨,早就无处查了。
徽音眼中含泪,跪地磕头,“陛下,民女请求开棺验尸!”
她没有办法了,她其实也拿不准阿父究竟是不是被毒杀的。
她只能拼一把,阿父绝不会自行自尽,一定是有人对他动手,毒杀是最便利的。
大殿被这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语惊起一阵波澜。
“这怎么能成!简直是一派胡言!”
“不可啊,怎可扰死人安宁!”
“真是礼纲蹦坏,大不孝。”
苏文易差点笑出声,倒是他高估的宋徽音,掘自己父亲的坟墓,开馆验尸,都不用他出手,她就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宣帝声音也沉了几分,“宋氏,你可知此举是大不孝?”
太子也不由得朝跪着的徽音看去,她怎么能说出这个话,方才大好的局面完全因这句话扭转。
他偷偷转头去看裴彧,却见裴彧眸色沉沉的望着徽音,眼底闪烁着他不懂的情绪,像是心疼。
他来不及多看,只见徽音字字泣血,“孝义?为找出杀父真凶开棺验尸是为不孝,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将他伏法更是不孝,两者相比,什么才是不孝!”
她双眼含泪,盯着苏文易不死不休,“只要能将你苏文易绳之于法,这千古骂名我不惧。”
“陛下,请您下旨开棺验尸!”
苏文意浑身一震,竟被她这破釜沉舟的气势吓住,他哆哆嗦嗦的跪下,含泪泣道:“陛下,不可扰死者安宁啊,此事若传出去,叫天下士子如何看待您啊。”
徽音低着头,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去扰阿父安宁。她眼中蓄满泪,如今的证据已经能够洗刷阿父的冤屈,只是不能将苏文易绳之以法,其实也还算圆满了。
难得真要让人去挖坟掘墓,让阿父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吗?
就在这时,有人走到她的身边,皂角的清香味夹杂血腥气扑鼻而来,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身在何处。
“陛下,臣有证人可以证明宋大人是死于毒杀,无需开棺验尸。”
裴彧冷淡的声音传到徽音耳里,让她一阵恍惚,他为何会帮她,他不是要站在她的对立面,护着苏家吗?
裴彧呈上一封书信,“这是当时负责验明宋大人尸身的仵作所写的认罪书,他指认是苏文易买通他篡改仵作文书,改为撞墙自尽。事后,苏文易杀人灭口,他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
苏文易面色癫狂,“不可能,这是你伪造的!”
裴彧懒得理他,继续对宣帝道:“此人有些小聪明,不但没有出京,而是改头换面跑到了苏府做马夫,人现在就押在宫门外,陛下可以派人宣进来审问。”
宣帝颚首,殿外的黄门侍郎领命,一路飞奔出宫。
那枚药丸的药效似乎已经过了,徽音能清晰的感觉到背上的伤口越来越疼,她眼前都有些模糊看不清人影。
她看见那仵作被人宣上殿,声泪俱下的指认苏文易。
看见苏文易神色癫狂为自己辩解,言辞错漏百出,也看见宣帝站起身怒斥苏文易,宣判苏家满门押入大牢,苏氏女与太子婚约作废。
听到这里她才松开一直握紧的拳头,手心里已经是鲜血淋漓,长久以来压在她心上的重石终于挪开。
徽音跪在地上,叩谢宣帝。
宣帝满悲悯的问她,“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徽音长睫盈泪,艰难的摇摇头,“家母已去,幼弟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