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俞意宁扯谎,她庆幸房间里的小夜灯不亮,戚白秋一只眼睛又看不清楚,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的惊慌和心虚,“就和爷爷奶奶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等我有空了我买点纸去乡下烧。”
“好。”戚白秋松了一口气,“快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一会儿,身侧传来戚白秋平稳的呼吸声。
俞意宁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还是有些失眠,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俞辉临死前错愕不甘的眼神。
如果人死了之后真的有灵魂,他只会来找自己,而不是找戚白秋。她不信鬼神,否则列祖列宗怎么能够看着他对妻女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否则爷爷奶奶看到她对俞辉的所作所为早来找她算账了。
听着妈妈的呼吸声,俞意宁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渐渐陷入睡眠。
或许是戚白秋临睡前提到俞辉,又或许是今天在墓地里的那道枪声,俞意宁又梦到了车祸那一晚。
那天早上她才告诉陆承嗣俞辉好像知道黄金在哪里了。
到了晚上,俞辉告诉她,他们要往东南跑,穿过边境线。
俞意宁第一时间联系了陆承嗣。
飞驰的汽车里,小孩躲在母亲怀里哭泣,潘红洁抱紧孩子,她警告着前排开车的男人,让他开慢一些。刚出滨城他们就发现了跟踪而来的陆承嗣。
梦里他们一样为了甩开陆承嗣走了陌生的小路,他们出了车祸。
俞意宁看着这一切不可避免地发生,紧闭眼睛,即便在梦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如现实一般疼得她快要昏过去了。
她拼尽全力从车里爬出去,碎掉的玻璃嵌在皮肉里,却没有浑身的骨头疼。她踉跄地朝着陆承嗣那辆严重变形的车走过去,她喊了好多声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再看向自己坐的那样车,行李散了一地,她看见被安全气囊抵在座位上动不了的俞辉,他艰难地抬起手,张口说话时口中流出鲜血。
他还活着?
俞意宁不能让他活着。
她第一时间拿起陆承嗣的枪,身上的疼痛让她拿不稳枪。她却还能头脑清晰地坐在陆承嗣旁边瞄准俞辉,她看过一些电影,知道警察可以模拟出射击的角度。甚至她选择开枪也是看陆承嗣没气了,为了死无对证。
“对不起。”
可她扣下扳机,手|枪却卡膛了。
那只能同归于尽了,死就死,坐牢就坐牢。扯着身上的衣服慌忙把手枪上自己的指纹全部都擦干净,将枪放回陆承嗣的枪套里,她下车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俞辉走过去。
脑袋里只有一个不能让俞辉活下来的念头。
俞辉咳嗽着,下巴上满是唾液和鲜血:“我是你爸爸。”
俞意宁抓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扬起石头,那模糊的“爸爸”两个字,因为重伤说得不清楚,就像是有人硬生生从音轨里抹去了这两个字,如同他在自己十八岁之后里扮演的父亲角色消失了一样。
可俞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块碎玻璃,在她猛地将石头砸向他的时候,他反手也抓住了俞意宁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用力地撞向汽车A柱,另一只手里藏着的玻璃猛地刺向俞意宁,俞意宁手里的石头又重又大,她只砸了一下石头就从手里脱落了。一个人临死前的挣扎求生迸发出来的力气远超俞意宁的想象,车祸后浑身疼痛的骨头让俞意宁挣脱不开。
她好像听见很近的鸣笛声,看见车灯闪了又闪。
俞辉刺了第一次没有刺中俞意宁,他坚持不懈地再次举起手。
下一秒,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俞意宁脸上,她听见了枪声,桎梏自己的力气也消失了。
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她看见俞辉额头上出现的圆点,下一瞬火光骤燃,烈火将俞辉连同汽车一起包裹在内。
俞意宁看向陆承嗣的方向,漆黑的枪口处一缕白烟方才消弭,他咳出一大口鲜血,但手还举着枪。
脑袋慢慢下垂靠在方向盘上,俞意宁走回他的车边,他眼睛还没闭上,视线如同浓稠的夜色一般虚弥。
“没事吧?”
很轻的一声询问,一个口吐鲜血的人发来的关心让人有些无处是从。
“还好。”俞意宁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手机呢,我帮你喊救护车。”
他的手机不见了,大约是车祸时从车窗里飞出去了。俞意宁想去附近的草坪上找,胳膊却被人拉住了:“别去找了。”
“谢谢。”
他气若游丝,好似多说一个字人的力气就要耗尽了:“保护证人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但好在汽车燃烧的火光和烟雾很快就让关翀找到了他们,俞意宁被关翀从车里拉出来,她看见不少人围了过去,救护车和警车红蓝色的灯光竟比那火光还刺目。
等俞意宁再次从医院里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陆承嗣死了。
俞辉、潘红洁还有一个小孩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