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抵着地面的额头青筋暴起,卑微的乞求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后的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打量完林筠后视线钉在吴恙的脸上。
“咳咳……吴恙……”他声音嘶哑,“你别太得意!我体内的这东西……不过是从那本源上剥离出来的一根枝杈……”
他呕出一口黑血,眼神带着嘲弄:“而你……咳咳咳……你身体里埋着的,才是真正的根!”
“咳你还能撑多久?”南式开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着我的现在咳咳……这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林筠脸色骤然一变。
吴恙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不劳费心,总之你的路到头了。”
南式开脸上闪过一抹不甘,过往的记忆在濒死的这一刻涌入脑海。
南家,曾经是世代侍奉帝王、以驱鬼问灵之术享誉朝野的南家。
即使如今玄门没落,即便家族自清末因卜算失误被抄家灭门,仅剩他们这一小支苟延残喘,大量核心传承断绝,他也始终以自己的血脉为傲。
为此,他不再拘泥于家族残存的那点正统术法,开始疯狂搜罗,研究各种偏门,不问正邪。
母亲对此深恶痛绝,屡次严厉惩诫,锁他禁闭,毁他手稿,骂他离经叛道,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不理解,只觉得如今在普通人眼中,连鬼怪之说都是迷信,那些门内人各各守着规矩,如何能重振玄术?
他转为暗中进行,手段愈发激进,终于在一次试图以攫取地脉的实验中失控,酿成大祸,殃及整整一个村子的无辜性命。
滔天业障瞬间反噬,本应当场毙命。
生死关头,他竟硬生生摸索出一道歹毒无比的转嫁之法,将那份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业障强行分摊到了所有与他有血脉联系的南家人身上,包括他那严厉的母亲,和他尚且年幼的女儿南玉竹。
而他本就体弱的妻子也因此丧命。
靠着亲族替他分担的罪孽,他活了下来,开始疯狂寻找彻底解决业障和延续家族的方法。
直到他路过江陵镇,在那座偏僻水库边发现了一棵巨大得异乎寻常的古老槐树。
他意识到这槐树绝不简单,如获至宝,开始在树下布阵做法,试图汲取其力量。
然而,他低估了槐树的恐怖。
就在他法术进行到最关键时,异变陡生,一条黝黑如鬼爪的槐树枝丫竟活物般暴起,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那枝丫并未夺取他的性命,反而留在了他体内,伤口逐渐愈合,那截槐枝却在他背后生长,最终形成了一个不断汲取他生机的鬼头轮廓。
在生机不断流逝的绝望中,他对着槐树苦苦哀求,竟意外地与树中的意识达成了交易。
他负责散布消息,引诱那些能够走阴的玄门中人前来驱鬼,实则作为献给槐树的祭品,祭品越多,槐树反馈给他的微薄生机便越多,让他得以苟延残喘。
他就这样成了槐树的伥鬼,帮着它害了不知多少人。
直到三年前,他再次前往水库边准备献祭时,骇然发现那棵巨大的槐树,竟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腐朽躯壳。
里面的那只槐鬼,不知何时已然脱身离去,不知所踪……
南式开不得已开始寻求其他的续命之法。
直到在金子山遇见吴恙,感受到其身上的本源气息,南式开才终于知晓那逃脱的槐鬼就在吴恙体内。
他闭上眼猛地拍上自己的额头,不甘化为最后的嘶吼:“你会比我惨……千百倍……”
异变陡生。
法阵中央的黑血猛地沸腾起来,阴煞的寒气轰然爆发,背上的鬼头发出桀桀的怪笑,开始疯狂抽取南式开的生机。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在空旷车间回荡。
在林筠和吴恙的注视下,南式开自己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痛苦地后仰,而他背后的鬼头则奋力前伸。
骨骼错位的“咔嚓”声令人牙酸,两个头颅的位置在扭曲中开始交换……
几个呼吸之间,交换完成了。
南式开的头萎靡地耷拉在背后,眼神空洞,迅速干瘪下去,脖子上则变成了那个面色青黑的鬼头,它扭动着脖子,发出适应新身体的骨骼脆响。
“嗬……自由……血肉……”恶鬼惨白的眼珠锁定了车间内唯一的两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