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对当兵的事没有异议,这时毕业后的选择拢共也就几项,到农场去插队,去工厂当工人,或者参军入伍。
女兵不好当,但这一项对师部的孩子来说,问题不大。
知微问:“我当什么兵啊?”
“机要兵。”
这个兵种可算是最核心、最需要政治信任的岗位之一了,主要负责管理和传递绝密的文件与档案的,通常都只分配给根正苗红的军队子弟。
梅锦看着她的表情问:“你不想当吗?”
“不是啊。”知微摇摇头,她从小生长在师部大院里,看多了军人,报道后甚至不用培训,天然就知道兵该怎么当,她只是觉得当一辈子的兵,这一生一眼就能望到头,过着和上一辈一样的生活,很无聊。
但处于这个时代,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已经是最优选。
“那我瞧着你不太高兴的样子呢。”
“没有啊,妈妈你想多了。”知微咬了口馒头,转移话题道,“妈妈,怡悦的姐姐快从工农兵大学毕业了。”
赵怡悦姐姐当初用绝食威胁父母要去北大荒,但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她妈妈同样用上吊威胁她,母女俩对峙了好几天,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跟梅锦想的一样,去了省内的农村插队。
人刚在农村待了一年,苦不堪言,一开始怕家里人看不起,还强撑着不诉苦,说农村里多好多好,风景秀美,百姓朴素,结果没撑过仨月,就受不了了,写信说干农活有多累,太阳有多晒。
想想也是,他们这些学生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也组织去农田里帮忙,但那程度跟真正做起农民时干活的程度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年后人回来探亲,梅锦路上碰见的时候简直都不敢认,人晒黑了,也瘦了,就剩一双眼睛清亮。
但插队去都去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就说再坚持坚持,回头被推举到工农兵大学,上了大学就好了。
想要上工农兵大学也是有要求的,其中就是必须要有两年以上的实践经验,当两年工人、农民、士兵都行。
想起这个,梅锦问:“知微,你想上工农兵大学吗?”她当两年兵后就有被举荐到工农兵大学的资格了。
知微想到床头上挂着的那只绿书包,犹豫了下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当然是想上大学的,但想上的是她小的时候那种通过高考选拔人才的大学。
梁满仓看了看她,道:“没事,现在说这些还早,你才十六岁,等两年后再考虑也来得及。”
知微点点头。
报道前,知微有一个星期的自由时间,她跟赵怡悦几个好朋友,可是好好玩了一通,等到了时间后去部队报道。
这下家里三个人,三个人都上班。
知微不是一报道就当机要兵的,得先进新兵连训练,训练的时候要住到部队分的宿舍里,她一开始还新鲜呢,巴巴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去。
但新兵连可不是让她享受的,那从早到晚地训练,有时候半夜三更,教官一吹哨子,立马就得从床上爬起来,内务还得整理好。
知微在家的时候,被子都是糊弄着叠,能叠在一块儿就算是好的了,主要是梅锦也不觉得不叠被子都什么,对她这点也没什么要求。
结果现在训练要叠成豆腐块儿,还必须得板板正正的。
她这一训练,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突然少个人,梅锦和梁满仓对她还有点想得慌。
而且食堂的饭肯定是比不上家里的,梅锦抽了个她休息的空儿给她送饭,看着她床上软塌塌的“豆腐块儿”,跟她舍友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忍不住叹气说:“你这被子,说是豆腐渣都算是抬举她了。”
知微捧着铝饭盒,吃得喷香又着急,嘴巴都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反驳说:“妈妈,它现在简直就是我的仇人,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它搏斗!”
“还搏斗呢!你叠成这样明显不合格,教官没训你吗?”梅锦上手摸了摸她被子,又去观察其她人叠的,两者对比,粗看稍有不同,细看更是经不起打量。
“训啊,怎么不训,不光训,还罚呢,反正这几天我是没少挨罚。”知微看着饭盒里的饭菜,狼吞虎咽的,活像八辈子没吃过好的,“我现在正在努力纠正,争取把被子叠得光滑平整!”
梅锦简直没眼看:“你看你,都没个吃相了,部队饿着你了?”
“妈妈,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们教官要求我们吃饭时间是多长吗?”知微嘴里这口饭还没咽下去,赶忙又塞了下一口。
“多长?”梅锦瞧着她,都怕她噎着,赶忙拎起暖瓶给她倒了杯水,“喝点水顺顺。”
知微的嘴忙里偷闲回答说:“五分钟,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够吃什么的啊,粥还没凉透呢,就到点了!”她说着,眼睛里是不可置信,语气中都是义愤填膺。
梅锦好笑:“没事,等新兵连的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等下了部队就能住到家里了,到时候没人管你的吃饭时间。”
知微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被噎住了,赶忙伸手去把水端过来,喝了一口后,噎得直打嗝。
梅锦见状,忙去给她拍背顺着,又心疼又嫌弃说:“这时候又没人跟你抢,你慢点吃不好吗?非得吃这么快,这下噎着了吧。”
“没事。”知微眼珠子往上翻,又喝了口水,噎着的感觉才算是好了点,但打嗝却是停不下来。
梅锦拉过她的手给她掐着虎口,边掐边问:“怎么样,好受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