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人牙子特意给眉娘买了一身玫红色的新袄裙哄闺女。眉娘一看,更觉得她爹是要把自己给卖了,悲从心来,早饭都吃不进去了,饿著肚子被送到了坊。
他们来得早,坊这会儿还没开工,不过大门是开了的。有三五个女娘和小哥儿结伴往里走,也是才来上工没几天,边走边小声说著话,对旁人的目光很是敏感,见眉娘和人牙子在门口,红著脸快步跑进了坊里。
因著盛京规矩多,为了保护里头女娘小哥儿的名声,坊里是不让男子进入的,人牙子跟门口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便將女儿交到了人家手上。
眉娘心中忐忑,眼睁睁地看著她爹头也不回地走了,差点当场就哭出来。
“你爹说你会识字?”妇人问眉娘。
眉娘憋回眼泪,看著妇人脸上浅褐色的疤痕有些害怕,她喏喏地说:“家里哥哥在私塾读书,跟著他认了些字。”做牙行买卖的是经官府批准领取过牙帖的,虽然受人鄙夷,却是正经良籍,家里也算小富了。
见识过人家官员和秀才相公们的清贵,有点钱的人家都把儿子送去读书,人牙子也不例外。
盈娘见她有些被嚇到了,顿了一下,柔下嗓音说道:“不错,你跟我来吧,先去库房熟悉下帐目。这会儿咱们人手不够,进的货也少,帐目就那么几笔。”
她也是近两天才到的,因为得孟晚信任,所以暂时顶著帐房的事,后头那些绣娘也归她管。
这回招来了眉娘,她先带上两天,便能安心管后头的事了。
“孟夫郎的坊竟然真的全都招收女娘小哥儿?”
顾枳茹自从上次被孟晚带来坊一次,已经好久没来过坊了,这回一来,里头早就不是之前空荡荡的模样。虽然工人很少,但大家各司其职,大部分是师傅一样的领头管事,在耐心地教他们怎么做活。
孟晚这次也是抽空带她过来。“我既然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会办到。如今还有一批人没到,不然会更加热闹。”
坊孟晚没准备开办的多大,只是给义学的小孩们多一条出路罢了。毕竟比起条件不错的西梧府,北地的孩子条件更加窘迫。松韵学院那样培养全才的学院,女娘小哥儿出来大部分都能单独开店了。
“好不好奇她们都在做什么?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坊的製造很简单,义学收上来,去掉籽之后运输到坊来,坊里的工人晾晒过后,装进缝製好的娃娃里,暂时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模式。
几车在坊门前被卸下车,坊里的所有小工都出来搬运,柔娘一边和运送的工人交涉,一边教著新带的小徒弟。
“孟东家,您来了。”她看见孟晚,快步走了过来,还不忘介绍身边穿玫红色袄裙的小姑娘。“这是新来的帐房,叫眉娘。眉娘,叫人。”
眉娘听到孟这个字,知道这便是她爹巴结的贵人,心里害怕又紧张,头也不敢抬,“孟……孟东家。”
孟晚见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是个小姑娘呢,表情柔和下来,唇边泛著笑说:“哦,是古牙子的女儿吧?好好干,如今坊刚开始运作,你们都辛苦了,等下月放月钱的时候还会多给你们二百文的辛苦费。”
眉娘没想到孟晚这么好说话,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滋味,这座坊好像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干活,就像她阿爹一样能自己挣钱养家。
女娘小哥儿,也能靠自己劳作赚钱吗?
不光眉娘心有所感,孟晚身侧的顾枳茹同样大受震撼。
孟晚走到马车前,拖著一筐问顾枳茹,“茹娘,你可有不便的?若是没有,也过来帮我搬一筐吧?”
顾枳茹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她那一双手白白嫩嫩,连针线女红都没怎么做过。
“小姐,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青萝在一旁劝说。
顾枳茹本来还在犹豫,青萝这么一说她反而想通了,“孟夫郎是一品誥命,他都干得,我怎么干不得?你也去帮帮別人,咱们也没白来一趟。”
顾枳茹说话间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学著孟晚那样抓住大筐的一边,帮他搬。
“这坊还真是正经做活的地方啊?凶宅上头办工坊,这东家莫不是个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