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信起床,拉开一条门缝,门外是陈龙。
他和这女人的矛盾要从搬来群星那天说起。
今年年初,老池去世了。
池信带着他的骨灰回到岸上。他将老池安葬在家乡的山顶,又把老池的积蓄留给了他和前妻生的女儿,自己带着一个破旧的旅行包孤身回到荒野市。
海上三十年,岸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世界日新月异,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高速发展着。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路上车流汇成钢铁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头,高铁从桥上呼啸而过。
池信茫然地站在城市中央。
直到傍晚,才找到一间能够接纳他的老式公寓。
房东忙着给前面的租户办理入住,头顶烫着泡面卷,嘴里叼了根烟:“房租五百,押金一千。”
轮到池信,陈龙打量了他几眼,开口又是另外的价格:“房租五百,押金两千。”
池信蹙眉:“不是一千?”
“那是别人。”
选择住这里的都是穷鬼,陈龙经营公寓几十年,有自己一套判断标准,很自然地在心里把租户分了类。
这些人里面不乏一些高素质穷鬼,可大多数时候不是那么回事。
池信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帆布鞋在海水里泡久了,边缘露出开裂的黄胶,耳朵上红宝石耳钉像在路边的两元店里买的廉价货。正经的城市青年谁会这样打扮?
他表情警惕,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心。
陈龙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没文化,没素质,浑身是刺。
房子交给他指不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多收押金才能多扣。
“退房时家具有损坏就从押金里扣钱,水电费由我统一交,每月一号给我转账,敢拖欠别怪我把你连人带东西丢出去。”陈龙习惯把丑话说在前头。
池信对钱没有概念。安葬了老池之后,他将自己几十年的收入并入老池的积蓄里,一起转给了他的家人,自己只留了一万块现金。
他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粘着海水腥味的纸钞,一张张数给陈龙。
“不能转账吗?”陈龙嫌弃。
池信数出七千块丢到桌上,拎着行李,转身上楼。
陈龙狗眼看人低。
池信也看陈龙不顺眼。
半年来,两人常起冲突。
前一阵子,陈龙还没事找事,污蔑他偷了院里的葡萄。
见门外是她,池信不耐烦:“有事?”
“你在干嘛?”陈龙问。
“睡觉。”
“不去上班?”
“你管我。”
“你昨晚喝完酒怎么回的房间?”
“走路回来的。”
“监控没拍到你在走路。”
“那就去问问你的监控为什么没拍到。”
池信的态度很不客气,他对人一贯如此。
梁逸诚躲在陈龙身后,盯着地砖。
池信的影子在阳光里若隐若现,有影子,不是鬼,可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别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