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拂晓,她睁着熬得通红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总觉得双手好似还被锁妖印缚着,疑心地看了又看,但手腕肌肤光滑白皙,什么痕迹都没有。
林溪一直有分寸,对玄黎更是生怕碰了摔了,当初刚和她对练时甚至不敢出全力,怎么舍得真用锁妖印压制她。
玄黎知道,是她自己的问题。
三百年前的事带给她的创伤,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大,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昨晚玄黎失态后,林溪果然没有来打扰她,一整晚不知道去了哪里。
盛夏时节,哪怕是白天虫鸣声也嘹亮得吵耳朵,玄黎盯着窗外树上的一只蝉出神,想起初夏刚来到玉华门的时候,她夜里被蝉吵得睡不着,一边在床上气得扑腾腿,一边抱怨今年的蝉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那时林溪就会倾身过来,两只温暖的手柔柔地捂住她灵敏的耳朵,轻笑道:“因为它们在求偶呀,出来得早一点,说不定就能早点找到对象。”
“毕竟它们可不像你一样,一到晚上就能躺进对象怀里睡觉,有女朋友捂耳朵。”
这么一说,有“偶”的玄黎顿时气消,大方地原谅了没“偶”的可怜蝉们,得意道:“我当初‘求偶’那会儿也可辛苦了,现在这都是我应得的。”
林溪听完忍俊不禁,将玄黎搂得更紧。
盛夏的蝉这么吵,林溪昨晚去了哪里,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一夜难以安眠?
玄黎出了会儿神,迟钝地起身,打开房门,被外面的阳光晃得眯了下眼睛,缓了好半天才重新聚焦,看见放在门口的药。
是安抚精神和去除道门术法伤害的药物,玄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去找胡颐开的药。
但没有字条。
没有叮嘱玄黎要用微波炉热一热早饭、不可以偷懒不吃午餐、体贴地告诉玄黎她去了哪儿的林溪留下的字条。
手机消息列表里也是空空荡荡。
她说要想静一静,林溪就真的让自己消失得干干净净。
玄黎把药紧紧攥在手里,深呼吸,又红了眼圈-
林溪在藏书阁待了一夜。
她将自己泡在小山似的书堆里,除了天亮后去找胡颐开了些药,然后给玄黎送去,期间她一直在执着地搜寻各种信息,滴水未进。
林溪想知道的问题实在太多,但绝大多数当年的亲历者都已经不在人世,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玄黎她却不能去打扰、也不舍得打扰,只能用这种效率最低的办法。
好在玉华门传承底蕴深厚,藏书浩如烟海,各种史典、传记、以及野史杂记数不胜数,林溪耗时一天一夜,在繁杂琐碎的文字里,总算拼凑出了一点头绪。
……
日落时分,林溪合上书本,怀着一个她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猜测,步伐沉重地走出藏书阁。
她径直来到掌门殿,正要迈步进去,突然脚下又犹豫起来。
掂量再三,林溪收回了步子,闭上眼,心中长叹一声。
就这样吧,到这里就好了。
或许玄黎才是对的,有些事情大可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往事皆成云烟,她们应该着眼于当下。
林溪呼出胸口的郁气,转过身,抬眼刚好对上不远处玄黎的目光。
隔了大约十几步,玄黎站在她身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溪一怔,快步走过去:“阿黎?”
“溪溪。”玄黎朝她露出一个笑,虽然有些僵硬,但她已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一样了,甚至还主动牵起了林溪的手。
林溪瑟缩了一下,有些不敢去碰玄黎的手腕,直到玄黎将手牵过来,她才放松地与人十指相扣。
林溪不太放心地问:“你……今天还好吗?”
“我很好啊。”玄黎温和地笑,“吃过你给的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我在教室和小吃店都没找到你。”
“在藏书阁看书。”
玄黎歪了歪头:“好看吗?”
“不好看。”林溪忍不住吐槽,“文绉绉的,又臭又长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