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郑盛茂虽然脑子不如当年灵光了,好歹早年也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律师,一听这话就不对头。换几张原件那顶多是个业务事故,最多把两人开除了,哪需要这么紧张。
“还有呢?”
“唔,呃,那个,那个,张岗让我们稍微、稍微提高一点估值。”陈春林声如蚊呐。
“你们是傻的吗!估值是律师的活儿吗?你在尽调报告上用假数据,这是造假你知道吗?要是乐光集团追究起来,多少壶也不够你们喝的!”
郑盛茂本以为没多大个事儿,但公然造假数据、虚假估值,还写在尽调报告上,乐光集团随便找点证据出来说造成了损失,他们所会赔的内裤都剩不下的!
更别说现在涉及刑事案件,这事儿更是可以发挥到大到无边无际。
郑盛茂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两人谁也没动,仿佛这门外是无间地狱一样,走出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人间了。
“让你们回去,我找黎律师谈谈,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要不你们一起?”郑盛茂确实是要找黎野谈谈了,但不是帮陈春林和金海峰想办法,而是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陈春林一听要跟黎野谈,粉红的脸蛋都褪色了,金海峰则浑身发怵,脸色惨白,不自觉站了起来,往门边挪去。
“好,那我们就回去等主任的好消息了。”陈春林可不想这个时候碰到黎野。
他陈春林是什么人?道义上的东西那是一点也不怕,向来以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闻名于江湖,可若是黎野动手打起人来怎么办?想着黎野翻身上桌的矫健身影、充满力量的扫堂腿以及张岗痛的毫无血色的脸,陈春林不寒而栗。
两人走后,郑盛茂拨通了黎野办公室电话,不久就有人接起来。
“喂,黎律师啊?我是郑主任,有点儿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你现在有时间来我办公室吗?”
黎野手握听筒,看着窗外飘飞的雨滴,语气和外面的温度一样冷,“郑主任啊,我现在很忙,有事儿后面再说,如果真的急,那烦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黎野没心思再跟他扯皮,这时候还摆架子,真是散装酒泡了脑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年头,还有律所以为自己是多么大多么重要的平台,敢随意拉踩明星律师的?
她已经决定不陪这帮猪脑子玩儿了,简直是侮辱智商。当年她本可以不选元得,有好多比元得大、条件给的更好的所找她,元得根本排不上号。但她大学教授贺元力邀,黎野才加入的。
黎野始终记得,当年她遇到巨大困难走投无路之时,正是这位贺教授帮了她一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黎野做人的原则。
黎野加入元得刚两年,贺教授就退休了,郑盛茂成为主任。黎野当时就不太认可郑盛茂,觉得他能力不足,又好大喜功,倚老卖老,全靠裙带关系上位——教授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郑盛茂经常去孝敬他老婆,跟儿子一样,最后不知老太太说了什么,郑盛茂就成了主任。
再后来,元得靠着他们几个律师打响了名号,马上成立管委会,马上开始了官僚主义,只能说是继承了我泱泱大国的某些传统。
经此一役,黎野真是见识了这帮人蠢的程度。此时不考虑别的出路,更待何时?
“黎律师,忙啊?”一分钟不到,郑盛茂就到了黎野办公室,他们本来就离得近,近到两边都不关门,吼一嗓子都比电话听得清楚。
“郑主任啊,来,进来,请坐。”黎野嘴上说着客气话,人坐在办公椅上,屁股都没抬一下。
“主任这么忙还特意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嗯,也没啥大事,就是听说乐光又出大事儿了,来问问情况,毕竟是我们所的大客户,可以说是最大的客户之一。”
黎野定定地看着郑盛茂,你丫也知道是最大的客户之一,还敢随便换陈春林这种蠢货去?到底收了多少好处?
这话自然不会说出口。
“乐光已经处理完毕了,该抓的抓了,该开的开了,听说新的领导层都补进来了,一切恢复如常。郑主任还想听什么?”黎野把手抱在脑后,做了做背部伸展运动。
“呃,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的项目呢?”
“我们的项目?那可是陈律师的项目,跟我没什么关系,主任您要问陈律师了。这我不太清楚。”黎野慢慢说道。
她已经想好了,现在还没到连根拔起陈春林的时候,但先收点利息,可是她黎野最喜欢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