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久未得陛下传见?”
楚云飞低垂着眼睫,扫了一眼跪在大殿中的大臣,三书六部均在,被传召回领兵的玉征也在。
据他所知,玉征此次回京,带了北衙禁军精锐神武军,跪在玉征身旁的正是他新提拔的将领,好像还是他的准女婿,名叫沈无咎,嫡子玉鹤安倒是没跟在他身边。
楚云飞冷笑两声,想想也能明白,这玉鹤安是个怪胎,明明玉家有爵位,家族世代为武将,以为母亲是出自书香世家,就偏走了文官的路子,就算走通了,大概也不得玉征喜爱了。
玉鹤安不过一个翰林院侍讲,应当被关押在翰林院,不值得他费心。
比较棘手的是三皇子监管的左右金吾卫,竟然以主将生病为由拒不听召。
不过没关系,就算金吾卫能护住皇城,也不能护住汴京。
郑州的三万府兵也快到了,三皇子拦不住他。
他们朝堂相争这么多年,终究是他胜了。
“诸位莫慌,我也是被父皇传召而来。”
楚云飞气定神闲地走了几步,勾唇笑了笑,“深夜前来,父皇病重已久,诸位心头大概已经有了猜测。”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亲自领着楚云飞进了内殿,一时间大殿内的大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恐怕今日的灾祸躲不过。
几个清流文官,背脊挺直。
“若是大殿下,真有谋反之心,微臣便是撞死在这廊柱上,也不侍这反贼为主。”
“微臣亦然。”
还未走远的楚云飞听到了,唇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了,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一瞬间太明宫紧闭的殿门又开了,千牛卫高举着火把,大殿外跪了一群人,老弱妇孺皆有,五花大绑,唐横刀横在颈侧,在刀光的映照下,脸色惨白。
方才还想以身明志的文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在人群里瞧见了,妻子抱着尚在襁褓的幼子,身旁跪着他教导几年,已能读书习字的长子,还有年迈的母亲,颐养天年的父亲。
若是他敢撞死在这,全家给他陪葬。
有人尚因自己家人未被抓获而庆幸,还没松懈两刻钟,千牛卫不断押解着新抓获的官眷。
他们明白了,楚云飞要登基还要堵上他们所有人的嘴。
一墙之隔内殿。
楚云飞撩开明黄的帷幔,明黄色锦被裹着形容枯槁的身体,两侧凹陷,颧骨高高凸起,双目紧阖,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帝王还活着。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楚云飞坐在龙床旁,十分贴心地掀开了锦被。
枯瘦的眼皮下,眼珠子转了两圈,眼皮总算掀开了一小条缝。
“逆、逆子。”气若游丝,喉咙里用劲才挤出两个字。
“父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三弟吧。只是这么多年,我做事勤勉又公正,你实在找不到废除儿臣的理由。
铁矿的事儿臣已经解释过了,不过是几个幕僚瞒着儿臣干的错事,为何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逆子,罔顾国法,私自开采铁矿,早就有不臣之心。”
“父皇一直告诉儿臣,裴家势大,已有我大周锦绣山河上毒瘤脓疮之势,让儿臣做这剜瘤利刃,儿臣也甘心做这事,以为父皇是磨我心性,磨练我意志。
前些日子父皇对儿臣做的那些事,儿臣才忽然明白,我何尝不是三弟的磨刀石。
父皇,你骗得儿臣好苦啊。”
“逆子。”没了锦被做遮盖,皇帝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父皇,你是在等三弟吗?你身在高位这么多年,不应该早就看明白吗?三弟手握金吾卫为何不来救驾,他是在等儿臣杀了你啊。
儿臣是孝子,日后也是明君,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儿臣请父皇亲眼看着你的臣子,对我俯首称臣。”
大总管从书案上请出了明黄的圣旨,跟着楚云飞身后,去了前殿。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内务总管捧着明黄的圣旨,站在大殿上,颁布传位楚云飞的诏书,圣旨合上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