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裴文景不懂沈苍玉到底在想什么,她好像把整个世界都当做游戏,她从没在乎过任何一个人。
徒留他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不断折磨。
他翻遍了经书典籍,找遍了天下散修,试图去找寻回她的办法,但最终还是两处茫茫皆不见①,终于他在犄角旮旯里听到了一个传闻,海上有个蓬莱仙山,在蓬莱仙山上能找到他始终找不到的人。
裴文景去过蓬莱,但蓬莱中没有他要找的人,这传闻中的蓬莱仙山大概和蓬莱不是一个地方。他想。而那蓬莱仙山最终的线索指向盲山,他便在盲山不断找寻。
他杀掉一个个阻拦他的人,一次次在穷途末路下赴死又重生。
沈苍玉是他的心魔,如果没有她,或许他早就修为大成,得道成仙。
“你到底是谁?沈苍玉在哪里?”裴文景掐住她的脖颈问道。
沈苍玉死死掰着他的手,与他相抵,怒视他的眼神让他几番恍惚,好像透过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又看到了他印象里的沈苍玉:“为什么你……”
沈苍玉一脚踹在他膝盖,熟练地反制,手臂十字交叉锁住他脖颈:“叽叽歪歪,神神叨叨,我真不明白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被沈苍玉的手臂卡住喉咙,他被迫仰起头,喉咙滚动一下,他想,这个招式好熟悉。方才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性格和沈苍玉不一样,她不可能是沈苍玉,但现在这个熟悉的,只属于她的招式出现,他忽然又迷茫了。
难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难道她舍得回来了?
沈苍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我不管你要找的到底是谁,反正我就是沈苍玉,我从一出生就叫着这个名字,和任何人都无关。”
她觉得手臂相抵之处,他的喉咙滚动一下,发出嗡嗡的振动:“既然你是沈苍玉,那你为什么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你不是成神了吗?你的神力呢?”
*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昭看着混乱躁动的人群,有些迷茫。人群慌乱一片,有的人在找人,有的人不停议论着,有的人往他们道法驻地跑。
她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沈苍玉消失了。
她从耳旁杂乱的议论声中听到了两个字“魔修”。这个词尤其刺耳,即便他们压着音量,还是被明昭听见了。
沈苍玉是魔修?怎么可能!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魔修?
但她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道:“为什么不可能,就连冬棠姐姐都是魔修,她为什么不可能?”人不可貌相,魔修又怎么能够让别人看出她是魔修呢?
可沈苍玉一直是她敬仰的对象,是她的北斗星啊,她的星星要落了吗?
忽然,她觉得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看去,只见鹿元拽着她的手,鹿元的手冰凉又微微发抖,她脸上再也没有和沈苍玉争执时的执拗,而是被迷茫和恐慌占据。
“她为什么要走?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确实是想赢她一次,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赢,如果不是我,她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些话,就不会离开昆仑了?”她的话语混乱,眼神飘无定处。
明昭见她状态不对,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让昆仑的人将她一并赶走,于是闭口不言,硬是拉着她向外跑。
鹿元任她拉着,但嘴上却仍然说个不停:“她肯定在说气话,她是想用这种方式中止这场比赛,肯定是这样的,她绝对不可能是魔修!”
鹿元说着,见明昭没有回应她,她定眼看向明昭,说道,“难道你也信了她是魔修的话吗?”
“如果沈苍玉是魔修,那我也是魔修,我才是十恶不赦的魔修,我才罪有应得……”
终于远离了人群,明昭松了口气,她见鹿元眼神恍惚,正想安慰她两句,她抬起手,手背却正好接住了一滴从鹿元眼眶砸下的眼泪。
她听到鹿元说道:“明明我比她坏得多,她一直在让我啊。在这整个昆仑里,除了阿姊以外,只有她对我最好了。”
是啊,沈苍玉为什么会成为魔修?
如果她也算是魔修的话,那正道修士又算什么?
什么才算是坏?什么才算是好?什么才算是黑?什么才算是白?
明昭从山外一路走来,起初她还能分辨,但随着不断修炼,她忽然就开始迷茫了。她学了这么多学识,有用吗?她能帮助更多的人吗?她甚至不如沈苍玉,沈苍玉能将心术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掌握力量。
但她待在文心雕龙里,每天倒入书海,钻研文字,好像到头来也无法将自己学到的东西传递给别人。
她才是那个无用的人。
如果修仙注定是要当一个专注自己的无用的人,那她还要继续修仙吗?
忽然,明昭的名牌响了一下,她将名牌摘下,一个声音从名牌里传出:“明昭,你在昆仑里吗?”
“我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