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儿却恍若未觉,只是闷哼一声。
他反手一刀,將偷袭他的敌人劈翻在地,然后从身后衝上来的袍泽手中接过一面沉重的大盾,怒吼著顶在阵线的最前方,为身后的同伴创造出宝贵的施展空间。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因剧痛和兴奋而显得有些扭曲。
“放雷震子!”
他身后,两名身形相对灵活、腰间掛著好几个特製布囊的士兵立刻闪出。他们是先登营中精挑细选的“火器手”,是全营乃至全军的宝贝疙瘩。
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人从布囊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外形古怪的陶罐,另一人则掏出火摺子,凑近罐口的一根短小引线,飞快地点燃。
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去!”
隨著一声低喝,那名士兵手臂奋力一挥,燃烧著引线的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拋物线,越过牛尾儿等人的盾墙,稳稳地落入了前方闻讯赶来、正乱糟糟挤成一团的守军最密集之处。
那些守军还不知道这是何物,只是好奇地看著这个冒著烟的小罐子滚落在地。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炸雷在拥挤的城楼上轰然响起。
轰——!
一道刺目到让人瞬间致盲的火光闪过,紧接著,是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
一股狂暴无匹的气浪以陶罐为中心轰然炸开,七八名挤在一起的守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惨叫,他们的身体就像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瞬间被撕裂、肢解、掀飞!
破碎的甲片、断裂的兵器,混合著滚烫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渣子,化作一场致命的钢铁风暴,向著四周疯狂攒射!
更远处的守军也被这股风暴波及,身上瞬间多了无数血洞,惨叫著倒下。
爆炸中心,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坑洞,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硝烟和焦臭味。
整个北门城楼,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倖存的守军都呆住了,他们看著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妖……妖术!”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悽厉的尖叫,彻底打破了这片死寂,也彻底摧毁了守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
与此同时,南门城下。
这里的战斗,没有“霹雳”开道,只有最原始、最惨烈的血肉碰撞。
庄三儿一脚踹开一具掛在云梯上的敌军尸体,尸体翻滚著坠落,发出一声闷响。
他咆哮著,將手中的环首刀狠狠捅进另一名探出头来的守军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他那沙哑的嗓子怒吼:“给老子顶住!都给老子往上冲!谁敢退一步,老子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他的身边,不断有士卒被城头射下的箭矢射中,惨叫著滚落云梯。
城头滚下的礌石滚木更是威力惊人,一架巨大的衝车被一块巨石砸中,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瞬间被砸得粉碎,下方的士兵躲避不及,顿时化为肉泥。
但后续的士兵依旧踏著袍泽的尸体和血泊,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他们即便知道上去就是九死一生,也未曾有半分犹豫。
正是他们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才將城內最大的一股后军,死死地钉在了这里,为北门的致命一击,创造了绝无仅有的战机。
……
北门城头,老兵王三没有跑。
他没有像身边那些丟盔弃甲、哭喊著“妖术”、“天雷”的同袍一样狼狈逃窜。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女墙边,看著不远处那个被炸掉半边身子、肠子流了一地的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