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贴的瞬间,俞扬像是被烫到,猛地松开手,下意识后退,皱眉看向对方。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洗得发白的司机制服,单手拎起行李箱,利落地甩进后备箱。
合上车盖,他转过身,是一张十分刚硬的脸。浓眉压着锐利眼尾,鼻梁挺直带点驼峰,下颌胡茬青硬,颧骨微凸,肤色深褐,浑身透着股结实的糙劲。
不是他。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俞扬长舒一口气,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谢谢。”
“不客气。”司机的声音异常沙哑,像被浓烟燎过,乍听有些刺耳。
收起伞,坐上车,俞扬报了个地址:“师傅,麻烦去澹川顺和小区。”
“好。”
引擎嗡鸣陡然增大,车身微微一沉,缓缓驶离了机场。
他要去的地方,距离机场较远,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12小时的飞机行程,俞扬现下很疲惫,他往后座一靠,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窗外。
街景快速闪过,像一副被时光多次翻新的老照片,旧时的轮廓里裹着太多陌生的细节。
十一年了。
自考上大学,他就没再回来过。毕竟奶奶去世后,这里便没有了家。
户口簿上,他既是户主,也是唯一的户内成员。
多年不曾联系过的父亲,最一开始就只剩下了生物学意义。
而奶奶留给他的那套小房子,他原本是抗拒的,毕竟太多痛苦的回忆。
但如今,心境截然不同。当初他孑然一身离开,有为自己挣个未来的勇气。
而现在,被病痛折磨后的残缺身体,已然失去了曾经的心气。他只想偏居一隅,了此余生。
想来可笑,他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却最终成了不得不回的“家”。
司机车开得格外稳,急拐猛刹基本没有,轻微的颠簸,像只轻晃的摇篮。
雨滴拍打着车窗,哗哗声催人犯困。
俞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双眼睛炙热又贪婪地看着他,视线胶缠,密不透风,恨不能将他融进眼睛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扬被一阵车外经过的孩童嬉闹声吵醒。
他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出租车停在巷子口,距离小区的铁栅栏门还有几十米。
老式小区建设规划极不合理,通往大路的长巷仅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行。巷子两旁还堆满杂物、自行车和电动车,汽车轱辘稍一偏斜就可能出现刮擦事故。
“不好意思师傅,”俞扬撑着身体坐直,掏出手机,声音发哑,“多少钱?”
司机指了指计价器:“96。”
俞扬点击微信的拇指一顿,纳闷道:“这么便宜?”
“嗯。”
他看了眼计价器,里程数和对应价格确实没问题。没再多想,扫码付款。
天黑沉沉的,雨丝斜斜地扫在身上,六月里也觉得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