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原的文字是学会了,但是中原的棋艺,云珠还是差得很远,便同初学者没有区别,她盯着棋局看了一会儿,便觉头晕,看不懂。
看不懂的事情,那就不勉强了,等到她何时真正想要学棋的时候再说吧,云珠素来很知如何取悦自己。
她这般想着,理所当然地便将屁股从父女俩身边挪开,想要靠在马车的边上躲懒。
可是萧明章适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叫她的偷溜成功。
云珠一头雾水。
萧明章道:“我来和阿稚对弈,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不若你来?正好我也方便同时教你们?”
“……”
她说过要学下棋了吗?
近来的萧明章勉强算是什么都叫云珠满意,可是这句话,云珠却不满意了,她此时此刻,并不想学下棋!
她正想开口,义正言辞地拒绝萧明章,可不出多时,穆昭稚便也跟着萧明章一块儿,凑到了她的跟前。
“阿娘,求求你了,来和我一块儿对弈吧!”
“…………”
拒绝萧明章容易,拒绝穆昭稚,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云珠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能偷溜成功。
从凉州去往金陵的一路,其实下雪的路段并不多,马车只行驶了一日,便差不多已经出了风雪灌溉的区域。
但是接下来连着好几日,云珠都没能有功夫看看沿途的风景。
因为她被穆昭稚和萧明章拉着,一个非要和她对弈,一个非要教她下棋。
她在马车之中忙得晕头转向,等到她终于将基本的下棋技巧都学得差不多了,金陵城,差不多也快到了。
江南。
这是一个自小出现在云珠的耳边,但她却从未抵达过的地方。
马车行驶过江南水乡时,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漫天风雪和烟雨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是明明不见雨水,却也依旧湿漉的雾气。
“金陵……”云珠喃喃念着那座即将抵达的都城的名字,忽而回头问萧明章,“你来过金陵几次?”
在他们成亲之后,云珠记得,萧明章三年里只去过金陵一次,还是跟着萧劭去述职的,在那之前呢?在那之后呢?她不完全清楚。
“不多,但是我在去到云州的封地之前,一直是住在金陵的。”
在萧明章年少时期,曾有一段十分短暂的记忆,是发生在金陵的。
但那段时光当真短暂,没过多久,他便跟着父王还有母妃,到了云州的封地上。
自此之后,金陵便不再是故土,而成了遥远的都城。
“如今,你要重新将它变回故土了?”云珠语气略有嘲弄。
萧明章看了眼她,毫不避讳地握住她的手,坚信道:“这里会是我们的故土。”
翊王已经没了,此番前往金陵,萧明章不说有一百个放心,也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皇位一定是在桓王府的手里。
他不似萧劭,一定要皇帝将传位的圣旨送到了手里,才肯放心,在萧明章看来,不论是用什么手段上位,文也好,武也罢,只要能成功,他们便是最大的赢家。
史书怎么写的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日后他们如何做。
只要上位者真心地为百姓着想,到最后,自有天下万民、千秋岁月会为其史书。
云珠定定地看着萧明章。
这段时日和萧明章再度朝夕相处,她其实很是模糊,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在如今的萧明章身上,再见到从前的萧明章的影子。
虽然知晓这就是一个人,但云珠总是很难不将他与从前比较。
从前的萧明章儒雅、随和,是个人前一致称赞的谦谦君子,但是如今的萧明章,总是时不时便会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狠心与凉薄。
即便知晓从前多半是他伪装的结果,云珠还是觉得,自己更加钟意从前的萧明章。
和萧明章同行这一路,她还以为自己往后再也不会看到那般的故人,知世故而不世故,谈笑间,万物都举重若轻,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又见到了。
谈论起百姓时的萧明章,和从前云珠见过的萧明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