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和凌清告别,先回了房间,留陈倓和凌清客套着寒暄。
酒店门口的喷泉泛着金光,哗啦哗啦的水流,盖住了迎来送往的引擎声。潮热的空气与身后室内的冷气冲撞,形成一层不可触碰地屏障。
“谢谢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凌清摆摆手。
“客气什么,我也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空气陷入微妙的沉默,有些尴尬,凌清盯着运动鞋上的细密网眼,左右晃悠着身体,很云淡风轻地开口:
“这个项目结束,我打算回新加坡了。”
围绕海港的城市天气总是不清爽,厚重的云雾飘在空中,这里承载了她人生的又一个四年,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是看着这样的夜空结束疲惫的工作,除开工作,到底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半晌,陈倓问:
“为什么?这份工作你做得很好。”
她没有看向陈倓,只是望着头顶的夜空,惆怅同云层一般,又厚又重,她语气平静,缓慢地开口:
“陈倓,我也不年轻了。”
“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外面漂,前两天和我妈打电话。”
“你知道吗,我好久没哭过了,那天我听见她问我累不累的时候,我真的哭了。”
“我想有一个具体的家。这些年太孤单了,孤单到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陈倓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此时此刻,他知道凌清想说什么,喷泉不间断地向上奔涌,好在这座城市足够繁华,不至于让彼此间的无言太过于失礼。
“好歹同事一场,你不挽留一下我吗?”
凌清笑着看向身边的男人,不穿高跟鞋,自己只到他的肩膀,她在工作上向来凌厉,难得在谁身边能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像是平常和他插科打诨的模样,没有什么沉重的执着,陈倓也附和着提了提唇角。
“你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凌清被笑容折弯的杏眼流露出悲伤来。她侧过脸,很恳切地疑惑,她问:
“陈倓,我到底哪里不好啊?”
“你很好。”
陈倓从不避讳地对她表露欣赏与赞同,她相信他的认可是发自内心的,没有男人对她猥琐的觊觎和基于她容貌性别的瞧不起,他是真诚的,这一点她没有怀疑过,可他越是如此正直地坦荡地面对她,她偏偏越是伤心,为什么。哪怕有一丝说不出口的隐秘欲望也好啊,为何对她如此不为所动。
“那为什么你…”
“凌清。”
话只说了一半,一半掉在地上,一半咽在肚子里。再也不会说出口了。
陈倓平静的面色闪过不易察觉的不耐,他点燃一支烟,吐出烟雾的同时,他有理由叹口气。
“你很好,和你共事是我的荣幸,项目结束后,我们也依然可以做朋友。”
不痛不痒的客气话。
她从小被人夸聪明,面对陈倓,却总是像面对一道怎么也解不出的数学题,她甚至不禁怀疑,这道题究竟有没有答案。
说到这般地步,之于他们这样体面聪慧的人,已无异于和盘托出,她没有什么需要保留的感情了。
凌清面对着他站定,酒店大堂柔和的灯光穿过旋转门,映照在她今天未施粉黛的脸上,疲惫与失落未被遮掩,对于面前的人来说,一切一览无遗。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和我试一试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