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在身后小声提醒道:“您现在是花家的少夫人,仙君仁慈,愿意庇护您的双亲,当然,您想把谁写上去,是您自己的事。”
虞青潋握着笔,思虑再三,还是把虞青沄的名字写了上去。
至于第二个人,虞青潋没有人选,她放下笔,婢女很有眼色的接过金笺,挂到了金像背后。
于是,虞青潋就这么潦草的从学徒晋升为花家少夫人,搬离了与他人抵足而眠的通铺,住进了后山上一处偏僻却也宽敞的小院,每日不必摸黑压腿吊嗓子,更不必借残灯背戏文,除了要伺候榻上那摊烂肉,过得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虽然大夫人三令五申要她照顾好宝贝儿子,但虞青潋知道,大夫人不过是花家后院另一个囚徒,一季才得一天自由,那几句叫嚣,根本不足为惧。
花楼主对此事未置一词,比起默认,他更像是不在乎,从始至终没给过虞青潋一个正眼。反倒是任姨娘最初对她笑脸相迎,但千言万语,也只是为了知道虞青潋在金笺上写了什么。
虞青潋没有隐瞒的必要,实话答了,任姨娘那张八面玲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掩口笑道:“我记得你今年十五来着?到底年轻呀,不知道利害,总贪图一时富贵,唉。。。。。。”
从那一天起,虞青潋再没正面碰到过任姨娘,她总疑心自己讨了对方的不快,提心吊胆十几日,发现一切如旧,她既没有缺衣少食,也没有遭人针对,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花信回来的消息传来时,虞青潋正坐在小竹林中那张石桌边吃饭。
她这个少夫人,没什么权力,但名号喊出来,还是能吓到几个人的,虞青沄仗着有姐姐,在戏班里作威作福,无人敢管,最后是虞青潋自己拎着棍子上戏台,把这小混蛋抽了一顿,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打归打,虞青潋最宝贝的也只有这个弟弟,那些送来给大公子“补身体”的大鱼大肉,要么进了虞青沄的肚子里,要么被姐弟两个留下来,给戏班的好朋友加餐。
而躺在榻上的大公子,吃的是汤泡饭。
大公子虽然身残,但智不缺,莫名奇妙“娶”来个老婆,结果日日虐待自己,他也试图反抗,又是呻吟又是蛄蛹,换来了虞青潋响亮的两个耳光。
打完这两个耳光,她就听见山脚下几个伙计的吵嚷。
一人由远及近报信:“管事的回来了!别偷懒了!”
“老赵头怎么才回来,他们靖妖司的路这么难走吗?”有人调侃道。
“哈哈哈哈快别说了!那梅花妖又被老赵带回来了!”
众人顿时哄笑成一团。
虞青潋站在小山上,听完了整场对话,忽然一笑,转头问大公子:“你知道梅花妖是谁吗?”
公子嘴里只能吐出苍老的“喝喝”,虞青潋冷哼一声,抛下他转身就走。
梅花妖是花楼主亲自管的事,虞青潋没胆子在后院问,她只好去前院戏班里,跟那群小姐妹打听。
学徒通常只能在偶仙台待一两月,学几句皮毛有个戏子的影儿,便会被其他戏班买走,但近几个月,偶仙台一场戏都没开演,没有观众,就没人买他们,那些学徒里的“老人”多少知道点秘辛,一五一十全倒出来了。
其中包括当初替她哄走虞青沄的小郎君,他有个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叫易为春,但他做人向来不诗情画意,最爱贫嘴凑热闹,虞青潋问有没有人知道梅花妖,易为春一拍手,嬉笑道:“就是天天想把自己卖了的小五!”
虞青潋收了笑,问他:“哦,想把自己卖了,就这么好笑?”
“嗐,他这个人吧,不对,他这个妖吧,脑子缺根筋。”易为春道,“楼主肯定跟他讲,咱们花家捡他回来是对他的再造之恩,要把他卖个好价钱才能报恩,他就迷瞪了,天天什么不想光想着报恩,张嘴就是要把自己卖了。问题是人家仙门收妖也得收大妖啊,他没修为没法力的,几次也没卖出去,楼主现在都不想理他了,这不是招人笑话?珍珠呢?珍珠你来说是不是。”
珍珠被点名了,便也唉声叹气的讲两句:“话不能这么说,谁的心都是肉长的,你不是小五,怎知他心里是不是难过呢?”
“小五小五的,他没名字啊?”虞青潋好奇道。
有人抢答:“名字就叫小五啊,楼主找到的第五只妖,不叫小五叫什么。”
“嘁,没意思。”虞青潋还当是什么人值得伙计笑成那样,原来真是个笑话,听了笑一下,权当是小插曲。
怎料故事是晌午听的,麻烦是晚上来的。
管家老赵说,楼主让小五在花家再待两年,沉下心来修习法术,等到了普通修士的元婴期,再去和仙门议价。
虞青潋十分诧异:“可我从未……”
“自然不是让您教了,楼主请了老师傅来教,只是后山空地多,您管这一片,那便就由您来安顿那位师傅,还有他。”
老赵笑的亲切,虞青潋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这个少夫人当的既碰巧,又有些过于顺利,在花家简直就是个稀里糊涂的局外人,结果到了老管家嘴里,竟成了“您管这一片”,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权力。
不管怎么讲,这一番话无疑是在抬举她,没有不笑着应下的道理,不仅得应下,还得摆出很在意的样子,她恨不能当下跑进后山,看看哪些地方可以住人。
“不用不用,这小子的事不值当太费心,那我就把他留在这儿了?您歇着,歇着哈。”
老赵堆着笑,逃也似的离开了。
“跑的够快的,你这么不讨喜吗?”虞青潋调笑道,转眼见小五绷着脸,愁眉苦脸的低着头,连忙呸呸两声,说自己讲错话了。
然后,就听小五皱着眉,一本正经道:“我饿了。”
虞青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