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松田的眼神变得相当冷厉。
他异常冷静地询问起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萩原一边回忆一边复述,与此同时也在仔细观察着松田细微的神情变化。
“……今晚下班后,我注意到那两个家伙还在那边,这才想从这边绕过去稍微靠近一点观察他们。”萩原干脆利落地结束叙述,有些担忧地看向松田,“稍微放松一点吧,你的情绪太紧绷了。”
饱满的情绪因太过沉甸,几乎快要从那双紫锆石一般火彩暴烈的眼里满溢出潮湿的水汽来。
在暴露真实情绪即意味着死亡的灰色地带沉溺已久,早已习藏匿自我的松田阵平久违地感受到就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全然摊开铺平在他人眼前的怪异感。他呼出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藏在袖口里的蝴蝶刀,勉强从焦虑中平静下来。
站在松田身侧的望月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将松田的小动作挡在身后,适时接过萩原的话:“是曾经用炸弹杀死七只小鸟的那两个坏孩子,阵平已经寻找他们好几天了。其他的稍后再说,我们先靠近确认吧。”
。
密密麻麻的心音从街灯下窃窃私语的两人那边传来。
那是如同盘旋在腐臭的垃圾堆之上的苍蝇一般的恶意。相较于早在此前曾数次彻底浸染祂的极端恶意,它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就像是害虫在耳边持续不停地嗡嗡作响,它远超一切或锋利或剧痛的恶意尤为惹人厌恶。
祂看向在场三人里唯一的现役警官。
“警官先生,我姑且确认一下,以人类的规则,在当下此刻,你们并不能对他们做出有效的节制,是这样吧。”祂轻声说。
“贪婪、软弱、怠惰、自私、丑恶,一次又一次在我的箱庭里上蹿下跳不知悔改……我厌倦继续宽恕他们了。”
祂抬起满月一般的双眼,其中如同寂静的夜色下黑沉沉的冰海,万物深不见底。
望月向那两个还在无知无觉激烈地讨论着那条来源未知的短信的人类迈步走近,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成功吸引到两人的目光。少女向内心正叫嚣着不如绑架勒索再大赚一笔的瘦高男人仰头露出一个羞怯不安的笑容,脖颈的线条纤细美好得就像是一只饥寒交迫中被迫落在水面垂下头颅任人宰割的白天鹅。
纤细的女孩绞着裙摆有些紧张地开口:“那个、两位先生,我和弟弟在这附近失散了,我的身上也没有带现金,可以拜托您借我点钱去那边的电话亭打个电话吗?”
瘦高男人用饱含着恶意的视线仔细打量着少女,指向警视厅大楼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妹妹,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少女眼里噙着泪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但是对我父亲的家族而言,一旦我的走失牵涉到警察,这会变成一桩丑闻。我不想给父亲添麻烦。”
他笑起来:“这么说小妹妹,你的家里一定很有钱啰?”
望月垂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向那个男人心中的天平恶的那侧继续增加砝码,余光里倒映出那个男人勉强挤出友善的笑容弯下身向少女伸出手逐渐逼近放大的身影。
最后一片羽毛坠落,代表着道德的天平全然偏向恶的一侧。
就在那双手即将触碰望月的前一刻,一双修长的手不容置疑地大力攥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头顶响起青年隐含怒意的质询:“您这是在干什么呢,在警视厅门口诱拐未成年少女吗,未免胆子太大了点吧?”
被制服的瘦高男人一面狼狈地挣扎一面外强中干地替自己辩白:“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只是看这个小妹妹迷路了打算带她去那边的公话亭而已。何况你是什么人,这边有你什么事啊?!”
压制着他的阴郁青年轻笑出声,就像是饱含轻蔑的嘲笑,抬手将警察手册甩在他的面前。
警官态度轻慢地用警察手册拍打瘦高男人的侧脸,似笑非笑地解释:“不巧我就是警察本人呢。刚刚下班就遇到你们骚扰这位小姐,没看到这位小姐已经非常困扰了吗?”
被压制的男人拼命掀起眼皮急迫地向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少女寻求认同:“喂!你这家伙,明明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被污蔑吧!给我解释,你这个臭女人!不想死就给我解释清楚啊!”
但他没能说完豪言壮语。
原本保持沉默的松田阵平毫无预兆一拳砸在他的侧脸,一直压制住他的萩原研二也在同一时刻默契松手,于是瘦高男人被拳击手的一记重拳直接打飞出去,重重砸在大概几米外的人行道上,爬都爬不起来。
他怨毒地盯着望月,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投给无论是刚刚一手几乎揭断手腕的长发警官还是一拳揍飞他的不良青年。
“喂,你是警察吧,把这个当街殴打人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啊!”那个男人扯着嗓子虚张声势试图威胁一旁袖手旁观的警察。
萩原耸耸肩轻快地回答:“做不到哦,我现在已经下班了嘛。”
松田蹲下身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将上半身从地上拽起,“想清楚你的眼睛该往哪放,不知道该看什么我就帮帮你。”蝴蝶刀滑进空出的右手,松田翻出刀刃漫不经心地在男人眼前比划,“我劝你还是闭上嘴比较好,除非还想继续挨我的拳头。”说着他站起身,嫌恶地一把扔开了男人。
望月安静地走到男人面前,俯身直视那双浑浊的双眼。
未来的炸弹犯恍惚抬起头,少女漫不经心的一瞥就像是随意拂去一粒尘埃,来自上位者的绝对傲慢几乎彻底压垮他。巨大的恐惧感完全冲刷掉了他的一切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