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到工地上对峙的两人——尤其是父亲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姿态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水晶般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她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神父……父亲……”她走到近前,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西尔维娅,”帕维尔神父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父亲很关心你的‘学业’,想看看你这段时间跟着我,都学到了些什么。来吧,孩子,把你最近学到的,展示给你父亲看看。让他知道,主的恩典和教导,并非虚妄。”
西尔维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瞬间明白了神父的意图!
这是要她亲手,用那些微不足道的“知识成果”,去堵住父亲质问的嘴,去证明他的“清白”和“仁慈”!
巨大的屈辱感和对父亲的愧疚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
她看向父亲,老埃德那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说啊!告诉爸!告诉所有人!这个畜生对你做了什么!】周正的灵魂在咆哮。
【不能说……交易……马车……安全……】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枷锁,死死压制着反抗的冲动。
在神父那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在父亲那绝望而执着的凝视下,西尔维娅感到自己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她不能崩溃!为了那个渺茫的、用身体换来的“希望”……
她走到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蹲下身,捡起一根木匠丢弃的炭条。她的手抖得厉害,炭条几次差点掉落。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用颤抖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数字——那是神父前几天教她的简单加减法。
接着,她又用通用语,极其费力、笔画僵硬地写下了“诺琳村”、“铁砧”几个单词。
最后,她甚至尝试着,用极其生涩、发音古怪的黑暗精灵语,念出了“石头”(Sarn)和“水”(Luin)这两个基础词汇。
整个过程,她低着头,不敢看父亲一眼。每一个笔画,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用刀子凌迟自己的灵魂。
她写的字丑陋不堪,算的数简单到可笑,念出的精灵语也带着浓重的口音。
但在周围那些大多目不识丁的工匠看来,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学问”了!
他们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帕维尔神父适时地开口,声音充满了“欣慰”和“循循善诱”:“看到了吗,老埃德?西尔维娅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短短几天,她已经能认字、算数,甚至开始接触古老的语言。这是主的恩赐,也是她自身努力的结果。我教导她,是为了让她摆脱蒙昧,拥有更好的未来。你作为父亲,难道不应该为她高兴吗?为何要如此……无端猜疑,甚至污蔑主仆的名誉?”
他走到西尔维娅身边,宽厚的手掌慈爱地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好了,孩子,你做得很好。回去继续温习吧。主会保佑虔诚向学的人。”
西尔维娅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在工匠们掺杂着惊讶、羡慕和几分看热闹的目光,以及父亲那彻底灰败绝望的注视下,仓惶地跑回了谷仓的方向。
老埃德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看着地上女儿留下的那几行歪扭丑陋的字迹和数字,看着神父那张悲天悯人、无懈可击的脸,听着周围工匠们那带着敬畏和认同的窃窃私语……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证据?女儿亲口承认了“自愿学习”,还展示了“学习成果”。
他还能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还能做什么?
在神父精心编织的谎言和女儿那令人心碎的“配合”面前,他所有的愤怒和指控,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
他最后深深地、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冰冷,看了一眼谷仓的方向,然后,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离开了工地。
背影萧索,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帕维尔神父望着老埃德离去的背影,脸上那温和悲悯的笑容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他轻轻掸了掸神父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
第十夜的谷仓,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油脂灯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西尔维娅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她依旧穿着那身用来遮掩自己姣好身材的衣裤,但束胸早已在来时的溪边解开藏好。
她低着头,不敢看坐在书案后、阴影中的神父。
帕维尔神父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