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失去权势的太后想用他的后位换取将官出兵支持。在叛军的铁骑下瑟瑟发抖的朝臣要用他的人头投诚换取生路。
除了死亡,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走向其他结局。
从四岁到十八岁,白禾没有朋友、爱人、亲人,更加没有自由。
他是一具行尸走肉。
自在启国遇见陆烬轩后,行尸走肉终于见到了阳光,鲜活的血肉重新填满了这具冢中枯骨。
而今天,白禾再次“死”了。
沉默便是拒绝。
陆烬轩的沉默近乎于宣判了白禾的“死刑”。
白禾默默抓紧了手中的布料,在他所眷念的温暖和温柔中渐渐……
“小白。”陆烬轩低声说,“吃饭吧。”
白禾乖巧的从他怀中退出来,重新捏起勺子:“嗯。”
陆烬轩则看向小皇子。
“父皇!”三皇子眼巴巴瞅着他。
“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不是你父皇……”陆烬轩居然面不改色恐吓一个才四五岁大的幼崽,“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煮汤。”
三皇子霎时吓得小脸惨白,拼命摇头:“不会不会!父皇就是父皇,羿儿绝对不乱说话!”
陆烬轩这才道:“嗯。你走吧。”
小皇子喜出望外:“谢父皇!父皇,侍君娘娘,儿臣回啦。”
“慢着。”白禾却蓦地出声制止,“虽说童言无忌,可听者有心。哥哥亦常说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需要怎样的‘真相’。三殿下既已知真相,便不能放任不管,以免有心人利用。哥哥,让小殿下也住到寝宫来罢。”
陆烬轩皱眉。
三皇子如丧考妣。
白禾努力迫使自己扬起嘴角,作出不介意的样子,“哥哥,若你的身份暴露,我岂是一句不知情就可撇清?哥哥如今越是宠我,日后旁人对我便越狠绝。正好哥哥也喜爱小殿下,不若就留在寝宫,由我来教导。我也曾随名家读书,为皇子开蒙,我做得未必比沈少傅差。”
陆烬轩沉默的看着他。
三皇子听完倒是活过来似的,点头如捣蒜:“对对,要侍君娘娘教!儿臣喜欢侍君娘娘,就要侍君娘娘教!”
白禾搁下勺子,将元红唤进来亲自吩咐给三皇子搬家事宜,并吩咐:“元公公记得送三殿下去见一见他母亲,我记得三殿下的母亲是芮嫔,公公务必向芮嫔说明,三殿下搬来了皇上寝宫,便不可再私自与她见面。”
三皇子只管点头:“对对,羿儿都听侍君娘娘的!”
元红迟疑看向皇上。
“看朕做什么,连小崽子都知道在这儿该听谁的。”陆烬轩扔下这句话便兀自出了寝殿。
元红忙对小皇子招手,赶紧带着他离开,省得去触侍君霉头。
帝王的寝殿顿时静得令人窒息。
这下白禾是彻底吃不下了,他茫然的低头望着自己素白的指尖。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慢吞吞站起身,走出寝殿,回到他侧殿的房间,从枕边捧起那本高帝笔记。
大启高皇帝曾以江山为筹码,试图留下如天人一般的高皇后,最终却只得到纸页上早已干涸的血痕。
高后远走,高帝积郁成疾。
高后是不能被皇宫困住的人,所以高帝放手,任风筝断线,直至断掉的线困死了高帝自身。
舌上的伤口仍在刺痛,白禾将书抱在怀里,竟觉自己亦如杜鹃啼血,仿佛有血再次从唇间溢出。
人生如黄粱一梦,他的梦要醒了。
白禾不知道,此时的陆烬轩快疯了。
离开寝宫的陆烬轩去了皇帝的私库,在一堆华而不实的珠宝首饰、摆件中翻出了一盒传教士敬献的雪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