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明眉峰拧成了疙瘩,嘴唇抿得紧紧的,重复着荀风话里的词:“神秘人……诗选……毒……”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像在咀嚼消化。
师父曾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说真话。
荀风选择将一部分的自己暴露。
饱读圣贤书的云彻明,会欣然接纳一个靠行骗活下来的人吗?被克人诅咒困了这么久的云彻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乌龙时,又会怎么想?
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未知数。
荀风惴惴不安地看着云彻明,试图从他脸上寻到答案,可只寻到了一片茫然,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可这份没反应,比任何负面情绪都让他心慌。
赌输了。
荀风如是想。
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趁着还有两天活头赶紧去潇洒潇洒,他荀风就算死也不能窝囊着死。
荀风想,自从来到松江府就没去过勾栏听曲,也好久没调戏美貌小娘子了,不如今晚一醉方休,将这些劳什子都忘了!
打定主意后,荀风看也未看云彻明,将刻有云字的半枚玉佩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你去哪?”云彻明忽然动了,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荀风的手腕。
荀风很坦诚道:“去勾栏听曲,怎么,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云彻明的手指猛地收紧,咬牙道:“几时如此听话?让你走就走?”
“你才奇怪,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拉着我作甚,难不成还想留我这个骗子在府里。”荀风在入行前就设想过无数次被揭发的下场,中毒而死,还成,不算太差。
云彻明手上力道加重:“话还没说清楚,不能走。”
“你还想知道什么?”天还没黑,想来勾栏的姑娘还没开工,耽搁一会儿也无妨。
云彻明黑眸沉沉,声音清冽:“你的毒还没解?”
荀风点点头:“神秘人说,要在十五号之前拿到《陈李诗选》才给解药,可我找了这么久,连书的影子都没见着。”
“问完了吧?”荀风挣了挣手腕,心里其实是别扭的,说出口的刹那他知道云彻明可能会不接受,可当他真的不接受时,自己好像也不太能接受。
荀风一时间不想看到云彻明。
云彻明却没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烛火突然稳了,暖光漫在脸上,映得他眼底的坚定格外清晰:“别走。”
这次换荀风怔住:“什么?”
云彻明直视荀风的眼睛:“虽然你过去的生活方式我不能苟同,但我认为这不全是你的错,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在意,我只在乎你,你身上的毒,白景,我会救你的。”
荀风慢慢笑起来:“我骗人也没关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相信你能改好。”
荀风又道:“我之前一直没说出真相,让你难受了好久。”
云彻明:“可现在我却很高兴。”
荀风:“神秘人要云家的东西,你也给吗?”
“只要你平安。”
荀风没话说了,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浑身的经络都舒展开来,那种感觉太过奇妙,温热的,柔和的水流缓缓地冲刷层层包裹的躯壳。
生平第一次,荀风柔嫩脆弱的内心袒露在青天白日里。
云彻明慢慢松开荀风的手腕,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扣住指缝,“以后有任何事都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抗,白景,你我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不是吗?”
荀风垂下眼看两人交握的手,可惜,他不是白景。
“嗯,知道了,我只是害怕你和娘不能接受我是骗子,所以才不敢说。”
“咳咳,傻孩子,你能活着我就感谢上苍了。”白奇梅虚弱的声音飘过来。
荀风跟云彻明同时一怔,猛地转过头,才发现白奇梅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床头,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
“娘,你什么时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