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陈莺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陆秉脑子嗡嗡响,他会变成下一个沈远文。
他记得周雅人在验沈远文尸身时提过:痋术是以活人为器皿种入痋引,也就是某种虫卵,再以最残忍的方式将人折磨致死,让受害者产生极大的怨念,然后以亡灵为媒介,将死者的怨念附着于生灵。
绝对伤天害理的玩意儿。
不行。
他绝不能变成下一个沈远文。
陆秉只觉脑浆血液在颅内沸腾,他猛地抬头,刚准备开口,铁面人阿聪此刻忽然现身,不知道铁面人这一晚去了何地,风尘仆仆地带回消息,对着陈莺一通比划,手语打得极快,可见事态紧急。
陈莺就地起身,边往外走边对阿聪交代:“果然不出所料,我就说这地方怎么会有燎祭之火,咱们之前安扎在这里,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居然从未察觉,藏得真够隐蔽的,你看见他们进去了么?没想到折一两胎痋引居然能有意外收获,也算因祸得福了,这趟倒也不白费功夫,瞽师以符薰目,那双招子能见阴,盯着他就能找到……”
能找到什么陆秉没听清,陈莺和阿聪已经步履匆匆走远了。
陆秉一颗心吊在悬崖边的树杈子上荡来荡去,稍不留神就得砸个粉身碎骨。
拜陈莺所赐,他都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了,窝在地窖里居然还能过得这么一波三折惊心动魄。
突然一抹阴影遮挡过来,陆秉以为是那去而复返的祸害,转过头,却见是已经“被杀”的秦三。
陆秉蓦地怔住。
秦三受了巨大的刺激,鼻子眼睛一片通红。
敢情陈莺刚才故意涮他玩儿,这死女人满口胡言,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陆秉很快调整过来,松了口气:“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秦三脚步虚浮,缓缓蹲到陆秉身边,瘦小的身躯细细颤栗着。她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到必须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小心翼翼把脸埋进陆秉的肩窝。
秦三这个举动让陆秉心里针扎似的,戳出一阵细细密密的隐痛,问话间连声气都轻软了几分:“她打你了吗?”
秦三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她怎么折腾你的?”陆秉问,“有没有受伤?”
秦三吸着鼻子摇头。
陆秉的肩膀处很快湿了一团,却没听见半声啜泣。
秦三强忍住哽咽,靠着陆秉默默流了会儿眼泪,才逐渐从对方的体温中平复镇定。她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终于再次活了过来,秦三抹掉懦弱的眼泪,低声将那间窖室里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她用那个死人养蛇,那条蛇很细很细,翠绿翠绿的,钻在腐尸的身体里吃那些恶心的蛆……”
这描述听得陆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因为陈莺才刚扬言要在他的身体里种痋蛇引。陆秉在秦三的讲述里,自己已经变成了那具躺在坑底的尸体,一点点腐烂生虫,沦为痋蛇的口粮,供它钻进钻出的享用。
狗日的陈莺,就是准备这么祸害他吗,尸生蠹,简直他娘的丧心病狂。
天杀的痋师就该拉出去人道毁灭,哦不,天诛地灭。
陆秉立刻又想起陈莺离开前的后半句“瞽师以符薰目,那双招子能见阴,盯着他就能找到……”,找到什么不知道,他猜是那劳什子阴燧,但瞽师代指谁都不用陆秉细琢磨,这害人精一直派她那条狗腿子哑巴暗中咬着周雅人——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简直真实写照。
所以陈莺现在是要出去干什么?生而为人,再坏也该有个度,就不能消停的少作点孽!
可惜陈莺彻头彻尾坏在根儿上,是恶的化身。
世上恶棍数不胜数,陈莺绝对其中翘楚,简直刷新了陆秉二十多年来对恶的认知。
刚担心完自己又担心别人的陆秉死咬紧腮帮,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第82章压胜术风吹以律,乃乐祖瞽宗托音寄言……
周雅人好像一步行差踏错就掉入猎户陷阱的莽撞之人,疏忽大意地闯进别人设下的禁忌,于是莽撞越界的惩处立刻彰显出来。
白冤那句轻若叹息的提醒未能让他及时防备,就被风中的灰烬迷了眼目,卷进尘土飞扬中——他踩到了阵。
周雅人所踏之地犹如转动的轮盘,悄无声息地滚动起来,周遭气流莫测,弹指间经历四时之变,从万物复苏到草长莺飞,再从凋敝萧瑟到大雪冰封,天地“变色”而京观屹立。
“居然敢来。”
周雅人被灰飞扑了一身。
未等他开口,周雅人只觉喉头一紧,飘扬的灰烬在颈间聚成一只焦黑的鬼手死死掐住他,妄图拧断他脖子。周雅人抬手狠狠一攥,那条焦黑的胳膊便狡猾地在掌心化成一捧灰烬,根本攥不住,四散纷飞且无处不在地围住他,然后换个角度汇聚成利爪,尖刺一样抓向他后背。
周雅人猛地闪躲开,侧腰却撞上另一只鬼手,直扎进肉里。他手里的折扇快如残影,在周身上下扫荡,将来偷袭的“七手八脚”尽数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