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大嚷:“什么东西?!”
“鬼宿本是主死丧之星,代指尸体与鬼气,而太阴入鬼宿,便是太阴之气进入众鬼聚集之地,乃月犯舆鬼,”李流云急促道,“若有人擅闯太阴炼形之宫夺走阴燧,定当触发月刑星煞,致使古战场的凶殃杀气冲塌京观,将所有人活埋!”
少年们在动荡的山穴中东倒西歪,跟着开路的听风知横冲直撞,谁都站不稳。
连钊整个人撞在石壁上,险些被落石砸中,他猛地缩脖抱头,把自己蜷成只鹌鹑:“这术士为了修长生托死太阴,效法星象推阵,一环扣死一环,所布皆为杀局,简直不给来者留活路!”
“往那边走!”京观坍塌,这阵法要与他们“玉石俱焚”,只要不被活埋就能逃出生天,周雅人指引几个少年往前,“跟紧流云……”
殿后的连钊被周雅人护着后背推了一把,他仓促回头,却见周雅人顶着滚滚落石掠向另一个方向:“听风知——”
“别耽搁!”周雅人头也不回,一记风刃直直劈向白冤身前的罔象。
白冤的手刚拧住罔象的脖颈,猝不及防就遭腥膻的污秽液体喷溅了一身,她来不及躲,五指一松,干瘪的人皮骨头倒下去,白冤的视线正对上那个泼她一身腥的罪魁祸首——周雅人,她不知道是嫌弃还是什么,心里“啧”了一声。
但此刻没工夫计较别的,白冤盯着奔过来的周雅人,觑了眼上方砸落的大石,一边觉得他不知死活,一边朝他伸出手……
周雅人恍然一愣,盯着那只伸来的手,掌心朝上,指节细长。他刚搭上去,就被白冤紧握住,用力一带,拽着他整个人扑过去,拥了满怀霜寒。
身后巨石砸落的重锤声与耳边低缓的嗓音同时响起:“跑过来做什么,想同我合葬么?”
白冤漫不经心的口吻明明再寻常不过,同说他“跑来找死”的意思别无二致,但此刻换成“合葬”,恰似对应上那句“生同衾,死同穴”,听进耳中,突然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周雅人头皮一麻,身体仿佛遭袭雷劈电击,激起一股难以自控的战栗。
白冤只觉腰上一紧,扬眉:“现在知道怕……”
碎石飞溅,她便没闲工夫奚落对方,扣着周雅人猛地旋身避开,将人压进一处塌方的石隙里。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周雅人只觉后背剧痛,他近乎是被白冤砸进石隙中的,后背狠狠撞在坚实的壁上,磕到后脑勺,他硬是咬紧牙关没漏出半点痛吟。
石隙是在夯土间塌出来的三角地,非常狭窄,以至于周雅人略一转头,鼻尖就蹭在了白冤耳侧。
坍塌的巨响震耳欲聋,尘土呛得周雅人咳出一大口血,亦或是撞那一下加重了内伤,一半血咳在了白冤肩上。
“你——”白冤倏地转头,盯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可以就地埋了。
“抱歉。”周雅人有气无力,近乎虚脱地靠着石壁。
“古战场煞气太重,不适合长眠。”白冤并指点在他身体各处大穴上,“等出去了,我帮你择一处风水宝地。”
周雅人听笑了,笑容格外虚弱:“不劳费心,我还想多活几年。”
白冤熟练地从他怀中摸出瓷瓶,一股脑倒出几粒药丸喂进周雅人嘴里:“没看出来。”
“我这副残躯经不住折腾,你以后对我下手轻些便是留我活口了。”
白冤将没剩多少粒的药瓶重新塞进周雅人怀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
周雅人那阵眩晕感终算缓过去了,他一摸后脑勺,把沾血的指尖摊在白冤眼皮子底下,他不得不说:“你下手真的很重。”
白冤愣住:“你怎么……”弱不禁风的,磕一下就能给他磕坏了。
“身子骨弱了些,还望高抬贵手。”头破血流的周雅人从善如流地示弱,不然还能怎么办,保不齐就被白冤一个不慎弄死了,未免仓促。
白冤自知出手时没轻没重,视线掠过他染血的薄唇,问:“还走得动吗?”
周雅人点头,视线却有些发花,夜空中的月色出现重影。若不想被京观活埋的话,就要趁此冲出去,他强撑着伤筋动骨的残躯,扬扇扫开一波尘土,同白冤从接连砸落的土石间隙中冒险。
即便身手敏捷,还是避免不了被土石砸中,周雅人的肩骨遭了重创,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不稳地往下坠。幸而白冤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将陷进乱石堆的周雅人拽出来,架着他胳膊几个起落,从一片坍塌的废墟中闯了出来。
“听风知!”
灰头土脸的少年们蜂拥而至,连搀带扶地把满身伤的周雅人接过去,白冤交完人撒了手,顺便点了下人头,太行道五名少年一个不少,只是个个脸上都挂彩,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好在并没缺胳膊少腿,无甚大碍,比那弱不禁风的周雅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周雅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慌得几个少年手忙脚乱,围着他好一阵探脉验伤。
“你没事吧?”李流云扫了眼白冤肩头的血,冷不丁开口。
她能有什么事,白冤道:“他比较要命。”
“听风知伤得很重。”闻翼摸了一手湿濡的血,紧张道,“怎么这么烫,得赶紧进城找郎中。”
连钊将失去意识的听风知搀扶到闻翼背上,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还有刚才那个村民呢?”
他说的村民自然是梁有义,白冤随口答:“死了。”
连钊怔住:“怎么会,我……”
“遭了痋师毒手。”白冤目光阴沉,“可惜让那痋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