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镜匠小心翼翼咽了咽唾沫,生怕刀剑无眼:“是我。”
“你倒是痛快。”白冤道,“既然承认了,我也给你个痛快。”
“别别别!”方道长大惊失色,几乎跳起来,“别动手,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老姜的为人贫道可以用性命担保,肯定是误会,他走哪儿都摇着那串连铁招揽生意,这不足为怪啊,刚才,还有上回在北屈那次,我知道,他以为听风知是在偷听……”
“偷听?”
“额……”
未等他继续解释,哀嚎的村民已争相追到了近前。
可能因为蜃影从他们的身体中显现出来,周雅人能看见无数黑影交杂着奔爬过来,他正欲抵挡。
“等等。”白冤率先看出异样,原本毫发无损的村民此刻皮肉溃烂,血肉模糊。
“听风知,”方道长语速奇快地提醒,“他们全被蜃影附身了,非常烫手,碰一下就会皮肉溃烂。”
临到近前,白冤看清他们脸上贴着的湿符,符纹已经融化得分辨不出:“你们做了什么?”
“我就贴了几张镇尸驱邪符。”
白冤直接将剑撂给方道长,伸手把挡在前面的周雅人拽至身后:“蜃气带有腐蚀性。”
她两步迎上去,抬起的那只手上仿佛罩了层坚冰,莹白晶亮,爆发的寒气瞬间冻住了湿雾,将所有扭动着的村民困阻在冰霜之间。
好冷啊,方道长和磨镜匠陡地打了个寒颤,就见白冤两指点在其中一个村民眉心处,微微屈指,牢牢勾住那抹隐现的蜃影,好似精准按住了蜃影死穴般。
白冤微微施力。
方道长和磨镜匠目瞪口呆,目睹她将那缕附身的蜃鬼从村民身上活生生撕下来,剧痛无比的村民和蜃鬼同时在她手中不住抽搐。
村民浑身上下已被蜃气腐蚀得血肉模糊,白冤将其撕下来的瞬间,牵拉出缕缕血丝,细如菌丝。待到彻底剥离,那团雾蒙蒙的人形蜃鬼已染满鲜血,湿黏带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刚要轮到最后一个,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会儿功夫,那村民的血肉已被蜃气腐蚀成一滩腥臭的血水。
旁观的方道长骇得面无人色,攥着剑柄的手指紧得发疼,他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竟会如此凶险。
剥离出来的蜃鬼并没消散,彻头彻尾成了个人形血雾,它们无孔不入,竟从白冤那层寒霜之气中渗了出去,逃也似的夺路疯窜。
周雅人沉声开口:“不能放它们出去。”
顾不上昏迷倒地的村民,四人相继追向逃窜的蜃鬼。
人形血雾即便轻盈如烟,也是张牙舞爪的模样,没了人体寄宿,它们只能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哀嚎。继而闷头撞在一扇石门上,顺着石门的缝隙往里渗。
紧追而至的白冤强行一推,厚重的石门在青砖地上碾压出隆隆摩擦声。
磨镜匠见状,不淡定了:“不是,硬来啊。”
石门缓缓推开,一股陈腐的气味从间隙涌出来,方道长被呛了一下,几人下意识掩住口鼻。
石室内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见。
磨镜匠从兜里摸出一把火折子,伸手递出去。
白冤垂眸,瞥了眼递过来的火折子,正当他要缩回去时,白冤抽走了一支。
磨镜匠如获大赦,差点递给周雅人的手中途拐了个急弯,将火折子塞进了方道长手中。
心里一边暗骂自己,真欠呐,哪有给瞎子递火的!
“方道长,”周雅人忽然开口,“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儿?”
方道长赶紧凑上去:“听风知有所不知,上次我从太阴道体出来之后,隐约听见陆捕头他们在叫我,我正要找过去,谁知暗地里突然蹿出一道黑影,把我撞进了河里,然后我像被水里的东西缠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爬不上去。”
当时太阴道体破碎,出来的不仅一个白冤,还有罔象,所以在水里缠住方道长的十之八九是罔象。
“得亏有老姜救我一命,把我从河里捞上来,听风知,我了解他的为人,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方道长说着,手肘一个劲儿捅戳旁边的磨镜匠,压低声音示意,“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收到示意的磨镜匠无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跟老方也有点交情,这事儿吧,确实是我。就上次在风陵渡那次,其实是江湖上一个朋友,他之前帮过我,这次他找到我,请我帮个忙,我也就义不容辞答应了。”
石门内又是一条地道,白冤举着火条扫视一圈:“什么忙?”
磨镜匠犹豫了一下:“我实话说了吧,他当时说要除个邪祟,但这邪祟和长安来的瞽师为伍,他们不想伤及无辜,所以请我帮忙晃一下连铁,让那瞽师不能插手就行。”
白冤脚下未停,语气淡然:“知道他要除的邪祟是谁吗?”
磨镜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