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慌。”何大生也被此情此景唬住了,头皮发麻地反过神解释,“不是,不是闹鬼,这是蜃景。”
祖祖辈辈都在沿海边生活的渔民几乎都见过海市蜃楼,什么空中楼阁,天上宫阙,高山沃野,乃至繁华都城,应有尽有,但这么诡异恐怖的蜃景,何大生也是头一回见,并且从未听长辈提过这类情状,传言中的蜃景无不美轮美奂,引人向往。
方道长一脸冷汗:“什么蜃景,蜃景这么吓人的吗?!”
“蜃景就是蜃气所化的幻影,是虚幻的,所以二位不用害怕。”
方道长一点也没被安慰到,依旧盯着海域方向,神经紧绷着:“贫道怎么觉得,不太像你所说的虚幻呢。”
磨镜匠再赞同不过了,他抓着方道长的袍子猛点头:“对对对,老方你有没有感觉到,阴气好重啊。”
“阴气?什么阴气?”何大生说,“俺们渔村挨着海,夜里吹过来的海风可能有点潮湿。”
“不是啊大生小侄。”方道长一脊背虚汗渗透了里衫,“贫道乃修行之人,虽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但对这个阴气,还是有点感应的。”
何大生纠正:“道长,这个是蜃气,只是这次显现的蜃景有点可怕。”
见对方这么笃定,而且见怪不怪的样子,方道长吞咽了一口唾沫,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少见多怪,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是吗?”方道长不确定了,缓缓放下剑,收入鞘中。
“那俺们走吗?”何大生问,“还是等看完蜃景再走,这个很难遇上的,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碰上了真的很走运。”
方道长很难评价,这么吓人的蜃景,碰上了也算走运吗?
还是找石刻为先:“边走边看吧。”
蜃景当空,边看边找也不耽误工夫,就是看得人后背发毛。
那些黑影一直在白雾中爬啊爬,越爬姿势越扭曲,更多的像是挣扎,嘴也越张越大,有种嘴角撕裂的感觉。
看得方道长毛骨悚然。
雾腾腾地蜃气经久不散,好似渐渐弥漫到了近海,黑影疯了似的往某艘船上爬。
船?
何大生突然狠狠一激灵,直直盯着海上那艘渔船,努力分辨着。
方道长跟着他停住步子:“怎么了?”
何大生使劲揉揉眼睛,生怕混淆了蜃景和现实,他指着海域问:“你们看见那艘船了吗?”
方道长和磨镜匠纷纷点头:“看见了。”
渔船的桅杆上挂着面彩旗,孤零零地迎风招展,此刻与幻影融为一体,却是唯一一抹带了色彩的实物。
“那是我家的渔船,我爹上午出海捕鱼去了,到现在才……”
何大生话没说完,就见黑影已经爬上了他家渔船,枯长的双手抓住了栀杆,栀杆猝然断裂!
所有人陡地怔住,错愕地盯着飘落入海的彩旗。
说好的蜃气幻影呢?难道是巧合?或者视觉错位?还是说栀杆本身已经腐朽脆弱了,所以被风折断的?
磨镜匠越看越蹊跷:“不大对啊。”
蜃气中的黑影鬼魅一样,纷纷爬上了渔船。渔船已经飘至近海,目测与海岸已经不远。
而与此同时,他们好像听见了惊恐无比的惨叫,从那艘渔船上传开。
何大生吓得脸色惨白,抛下方道长二人就往海岸狂奔:“爹——”
方道长与磨镜匠面面相觑,蓦地撵上去:“快快快。”
“他不说是幻影吗?!”磨镜匠跑起来比方道长快,“我就说不对吧。”
“不是幻影,不是幻影是什么?!”
“海上肯定淹死了不少人,闹鬼也是可能的吧?”
“大生等等我们。”
“他爹在海上呢,怎么可能等我们。”
一声声尖叫从近海那艘渔船上传来,听进耳中,何大生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爹——”
何大生什么都顾不上,冲到海滩边,一股脑解脱缰绳,将渔舟推进水中,捞了浆就拼命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