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白冤的举动和周雅人的沉默已经表明了一切。
陈莺这才算松懈下来,喘了几口,每一下呼吸都会牵扯到浑身伤处,疼得钻心。她艰难爬向陆秉,在冰面留下好几个血掌印。
陈莺先从陆秉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双手有些哆嗦,倒了粒药丸喂进他嘴里。然后她在自己的血衣上抹了抹手,开始帮陆秉捋着扭曲的蛇脉,并将一个个拥堵的筋疙瘩缓缓捋平。
白冤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陈莺的举动,谅她也不敢在此刻耍花招。
阿聪最先解冻,提着刀第一时间奔上前。
毕竟仇敌相见,分外眼红,陈莺怕它冲动,及时开口:“他没伤到我要害,死不了。”
只不过流了很多血,浸湿了衣裙,伤势看着特别严重。
阿聪攥紧刀柄,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周雅人捅个对穿。
陈莺一把按住他的手,尽可能维持住语气平稳,沉声道,“阿聪,错过这一次,可能就没机会了。”
阿聪忽而愣在当场,直直望着她。
陈莺垂下眼睑,捋着陆秉手臂处的蛇脉说:“算了吧,咱们打不过的。”
下一刻,阿聪便发现,手里这把刀已经被冻在了刀鞘中。
阿聪抬眼看向透着阴寒之气的白冤,白冤若无其事,无声地表明了,它根本没有拔刀的机会。
逐渐地,陆秉痉挛的四肢在陈莺手中平复,陈莺的双手反倒比他颤得厉害。
“陆秉。”她凑近低唤。
见陆秉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了一下,应当是被折腾得脱力了。
陈莺时刻注意着天象,蚀日仅仅在一息间,她必须叫醒陆秉才行。陈莺拔下发簪,正欲往陆秉的穴位处扎。
白冤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陈莺理直气壮道:“叫醒他啊。”
“用发簪扎?”
这女人警惕心真强,陈莺道:“不然呢,你有别的办法?”
白冤不知道她玩什么花招:“现在必须叫醒?”
“也可以让他就这么睡死过去,要是醒不过来可别怪我。”
周雅人正欲上前,突然无尽的黑暗笼罩下来,天地近乎陷入黑夜。
所有人不约而同仰起头。
太阴蚀日,苍穹异变,太阳被吞噬得只剩下一缕极细的金边,仿若光羽。星辰迸发于万里长夜,投照入海,有序地排布于天幕与汪洋之中。
就是这一刻,苦熬至今的陈莺终于等到了,方仙道在密室中记录过,日者,阳之主也。月者,阴之宗也。她喃喃开口,鲜血堵在嗓子眼含糊不清:“伏羲观日月之形相合,效天象之动也。”
陈莺话音刚落,就见云天浩荡,碧海苍茫,八风骤然而起,掀动千里云阵奔涌汇聚。
风息入窍,奏响了周雅人腰间律管,他忽而一愣:“这是——风迹?”
他万万没想到,常人难以抵达的秘境之域竟然残存着风迹。
周雅人未做犹疑,手持律管,执于天地间,采阴阳风气以“立象”。
于是天效以景,地效以响,浩浩东海之上,造景般拉开了帷幕。
立象中的场景和此刻如出一辙,正值日月之形相合之际,几乎与现实相叠。
只是广袤无垠的海面上矗立着一抹峻拔的身姿,从容立于海天之间,长发披散至腰下,盖住强健修长的蛇尾。
“人首蛇身。”方道长瞠目,整个人彻底呆住了,“难道那是——羲皇。”
立象中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伏羲无足而立,长长的蛇尾蜿蜒拖曳入海。
伏羲于立象中显象的刹那,手持律管的周雅人赫然怔住了。
常言道,风者,天地之神器也,一声具六律之音,一气备四时之变。先秦之时,乐由天作,是天道的显现。瞽宗听风辨时,协律制乐,皆为通达天地之道。
而这道留存于东海的风迹则来自伏羲布卦中的巽卦动象。
伏羲观天地万物推演自然规律,定巽卦为风,此动象乃伏羲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