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方道长不疑有他,立刻探身子打捞。
阿聪没有露头,潜在水下帮着笨手笨脚的方道长,顶起陆秉的腰腿将人送上了船。
“老姜,快把听风知挪开些,他身上那么多刑伤,别再压出个好歹。”
周围好几个船员,水性极好,一人或两人抱着块崩毁的木板浮在海面上。
方道长和磨镜匠直到夜里才将散落各处的人捞上船,一条狭长的扁舟挤满了人,伸胳膊挪腿都费劲。
好在除了周雅人满身遭雷劈的刑伤外,其余人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夜半海面总算平静了,为以防万一,留了个警醒的人守夜,其余则互相紧靠着睡了过去。
扁舟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好在有这几个常年出海的船工,他们经验丰富,不至于迷失在这广袤无边的汪洋中。船工通过观察星辰日月辨别方向,再由大家轮流往回划,没有船桨,就拿木板凑合用。没有食物和水,就抓些海鱼充饥。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在烈日的暴晒下,头发丝儿里都能抖出盐粒子。
方道长觉得自己都被腌入味儿了,他反复查看周雅人的伤势,心头一次比一次不乐观,再不及时救治,任伤口这么继续恶化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又在海上熬过一天,所有人晒成了霜打的茄子,加之长时间没喝水,全都干渴得嘴唇干裂脱皮。
“再坚持坚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出海的商船。”
船工话音刚落,他对面的伙伴噌地一下两眼放过,指着远处惊呼:“船!有船!”
一艘大船赫然映入眼帘,所有人面露喜色,纷纷朝那艘遥远的大船呼喊,几名船员甚至脱了上衣一个劲儿挥舞,终于将那艘大船招到了跟前儿。
好运气不就来了吗!
甲板上站着好一排齐整的少年郎,个个身负长剑,白衣翩翩。
为首有两位年长的长辈,其中一位中年人沉稳持重,另一位则年过半百。
方道长一见这船人的装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敢问各位可是来自太行道的道友?”
“在下太行道京宗。”
“京……”方道长差点被这个鼎鼎大名闪了舌头,立刻改口作揖,在这艘逼仄的小船上行了大礼,“贫道人祖山弟子方世安,见过天师。”
方道长报过家门,刚要求助,那大船上的少年一眼扫过小舟上所有人,目光定在昏迷的周雅人脸上,惊异出声:“听风知!”
认出听风知的少年正是林木,他的左右还站着李流云、连钊、于和气等等一干师兄弟。
数月前天师首徒带着几个小辈下山除邪,不想却在邪祟手里吃了天大的血亏,甚至把闻翼折在了陕州,为了报仇雪恨,又在何长老的怒骂下,惊动了稳坐太行金顶的天师。
痋师罪大恶极,又有罔象四处作恶,太行道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劳动了天师亲自出山,带着这群小辈远赴密州,一路寻着踪迹追到渔村,发现村子刚闹了蜃鬼,再经几番周折打探——租赁买卖的大船主就那么三两户,轻易就能知晓近日都有什么人出海。
林木誓要手刃痋师为师兄报仇,结果追到这里,打包捞上来一船人,然后从他们口中得知痋师已经死在了陆秉手里。
方道长渴了整两天,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大壶水,一边吃着少年端上来的蒸饼咸菜,一边把海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林木只在扁舟上见到重伤的听风知时就忍不住想问了,明明他们离开平陆的时候还是两个人,怎么现在只剩下听风知?白冤呢?报死伞呢?林木都没见着,直到方道长说,她在海域雷劫下烟消云散……
林木大睁着杏眼,双目僵愣发直,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呢?
她之前不是说,她现在天下无敌吗?
这才过去多久,也就月余不到。
她怎么会烟消云散?怎么可能烟消云散?
不可能。
林木木讷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连钊回头,扣住了林木不住哆嗦的手腕:“三木。”
林木涣散的目光缓缓有了焦距,他怔怔盯着师兄的脸,下意识否认道:“不会的。”
她那么厉害,厉害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成天端着副傲慢自负的架子,招人烦得很。
可是……
林木傻傻地问:“如果我们能早点赶到的话,有天师和流云师兄在,一定有办法破了那场劫云阵对吗?”
就像流云师兄在风陵渡帮她破了白虎临刑的大阵一样:“如果当时我们跟他们一起来东海……”
这就是天大的傻话了,林木蓦地住了嘴,因为当时他的几位师兄被罔象重伤,命在旦夕,哪能跟着白冤和听风知一起奔袭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