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更是包含了粮草、马匹,景家军退守荥阳,只为让双方交换战俘。
刘子穆行军作战多年,交换战俘的事情也见过不少,敌方这般退让,对他们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仅是送一个无足轻重的双儿回去,便可兵不血刃夺取宛城,何乐而不为。
“我不同意。”陈焕开口道。
刘子穆不悦,“陈国师是何意?”
段令闻在景谡心中的分量,的确超过陈焕心中所想,但这依旧无法动摇他的决定。刘子穆站在战争立场上,要释放战俘换取粮草和城池,这无可厚非。
但陈焕深知,论人心,刘子穆比不上景谡,论谋略,他更加比不上。
现在,他们唯一的优势在于,他们是虞朝正统,而景家军是反贼、叛军。
陈焕不疾不徐道:“虞朝动荡,人心惶惶,不是因为君主失德,而是有妖邪作祟,扰乱天命。我们要做的,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肃清妖邪,匡扶正统。”陈焕意味深长道:“献祭一个蛊惑叛军的妖邪,让天下人都知道,天命重归正统。届时人人都会说,景谡是受了妖人蛊惑才会造反。”
刘子穆怔在原地,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从脚底窜起。他征战半生,见过尸山血海,却从未听过如此……诛心之论。
若说,他们的战场在于刀光剑影的肉身搏斗,而陈焕所说的便是人心。
“妖邪”二字好比瘟疫,可杀人于无形。
“……国师好手段。”刘子穆不由地佩服起来。之前他主张佯攻渡河,然后大军从东郡直入突袭。但陈焕信誓旦旦,景谡轻易便能看穿他的计谋,
果不其然,陈焕说对了。
上郡的信传到了宛城。
景谡的脸色冷得吓人,他当即命人再拟信,任由敌方开出条件,这样的做法显然是将自己的软肋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邓桐急切道:“此举万万不可!此例一开,我军将彻底陷入被动!”
见景谡紧绷着脸,显然已听不进任何劝谏。邓桐心中又急又痛,更是涌起无边愧疚,他跪地请罪,沉声道:“末将无能!未能护住夫人周全,致使夫人陷于敌手,末将万死难辞其咎!但请公子……以大局为重。”
景谡何尝不知邓桐所言句句在理,但他的心已经冷静不下来了,“邓桐,你先下去吧……”
“公子。”
邓桐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景谡背过身去,摆了摆手。无奈之下,他只好躬身退下。
屋内,景谡脸色难看至极,他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石柱上,任由鲜血从手背上沿着柱身缓缓落下。
他早该想到的……
从刘子穆接受招安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脱离了掌控。
他一直将刘子穆视为主要的对手,所有的战术推演、兵力部署,都是基于对刘子穆用兵习惯的了解。他以为看透了对方的棋路,却万万没想到,执棋的人,早已悄然变换。
他的对手,不止是刘子穆一人。
军营中。
邓桐面色沉重地朝营帐走去,还没走近,便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飞羽营的人和先锵营的人打起来了!”
邓桐面色一沉,立刻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营帐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先锵营的文腾脸上多了几道淤青,他额上青筋暴起,他怒声道:“我说了,不是我!我文腾对天发誓,绝不可能对夫人动手!那晚我一直在左翼阻击敌军,多少兄弟都看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说是他害夫人被俘。
“放屁!”阿侬双眼赤红,“有人亲眼所见,是你拿出弩箭,对着段将军射了一箭,事后遁入人群中,你以为,这样就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撤退回来后,文腾便受了几日审讯,但有人能作证,他当晚确实换到了左翼阻击敌军,而且,那天晚上,他手臂上还受了点伤,好些人能作证。
事情因而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忽然,人群中,有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不确定和惊恐:“我……我好像……在右翼看见他了……”
按照阵营来看,当晚右翼阻击敌军的营伍是另一个营的人,文腾作为景氏老兵,哪怕是阵营一时散乱,也不可能跑到右边去。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说话那人。
“不可能,除非我有分身之术!”文腾一口咬定,那个人绝不是他。
阿侬怒喝道:“你还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