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里外只你一人打理,未免太过冷清辛劳,怎么不寻个帮手?”段令闻似是随口一问。
覃娥的神色一顿,她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况且,这医馆我也不常来。”
“我记得你说过,这间医馆是你父亲留下的,若是军中忙时,也该找个人留下照看。”段令闻缓缓站起身来,随即又道:“我明日找个人来,这样你就能放心了。”
“我不需要。”覃娥立即回道,说罢,又觉语气生硬,连忙补充了一句:“真的不用了……”
段令闻却问道:“还是说……你这里早就有其他人了?”
覃娥的脸色一僵,故作不明白,“夫人是什么意思?”
段令闻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他从怀中拿出那封密信,而后放在了案上。
覃娥神色狐疑地看了看,随即打开信封,展信一看,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瞳孔骤缩,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不……这封信是哪来的?”
她抬头看向段令闻,一口咬定,“我不认识什么覃师,我、我……这是不是另有隐情?”
段令闻道:“我以为,他是你哥哥。”
覃娥见他没有怀疑自己,心头暗暗放下了心,她摇头否认,“夫人误会了,我没有哥哥,可能写这信的人刚好也是姓覃。”
段令闻心头一沉,若她现在说的话才是真的,那前世覃娥所说的话便是假的?
他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
段令闻沉默片刻,随即低声应道:“好。”
说罢,他便缓步离开了医馆。
屋内的覃娥脸色难看至极,她转身进了里屋,快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宛城。可等她刚出到院子时,不知何时,院子内外已经布满了景家军的人。
为首之人,是邓桐。
第70章谶语
又一个月过去。
天下逐渐流传开一道谶语——日月重光,山河定鼎。
据说这八字谶语,是终南山脚下一场暴雨冲垮了山壁后,赫然显现在一块巨石上的。那字迹苍劲如龙,仿佛已历经千年风雨,只待此时重现天日。更奇的是,石上青苔蔓生,唯独这八个字光洁如新。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四方。
有年长者忆起,二十多年前长安便有术士断言,将有“异相者”出世,其现世则意味着旧朝国祚将亡,天命将终,将有贤明之主重定山河。
此言当时被斥为妖言,可那是蓬莱仙岛的仙人指示啊。
更有甚者,将不久前那场血月凌空的异象与之联系。天象示警,红月乃大凶之兆,主兵戈、祸乱,正是昭示当朝君王失德,乾坤颠倒,伦常崩坏。
一时间,民间议论纷纷。
此间种种,无一不在暗指虞朝气数已尽。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段令闻耳中,他神色疑惑地看向景谡,迟疑道:“最近流传的那些谶语,你知道吗?”
景谡刚练兵回来,军中也流传着这些谶语,闻言便点了点头,“知道。”
段令闻问道:“那些话,是你命人散布的?”
景谡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段令闻,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反问道:“如果我说……是呢?”
无论是所谓的不祥、灾厄,还是瑞象、天命,不过都是人心煽动的结果。景谡不愿再让任何人以“妖邪”之说来伤害段令闻。
他话音刚落,段令闻便上前了几步,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谢谢你……”
在他前二十多年的光阴里,他因为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听到过太多谩骂的话语,感受过太多嫌恶的目光。在上郡时,更是堂而皇之地将“妖邪”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有时他也会恍惚地想,如果像前世那样,用一块布巾遮住那只眼睛,是不是就能避开这许多无端的非议与恶意?是不是就能……更像一个正常人?
如今这双被人唾弃了二十多年的眼睛,突然成为了百姓敬畏的所在。
“谶语如何,他人如何说,都不重要。”景谡轻轻抚过他的背,缓声道:“我们会用铁骑踏破关山,将战旗插遍九州大地。”
他会让段令闻成为天下最尊贵之人,不必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