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川给的金疮药着实好用。不过一夜,苗悦腕上翻开的皮肉便已收口结痂,只是动作稍大仍会牵扯着疼,提笔写字还不行,给石关山报平安的信,只得再缓上一两日。
虽不能写字,却并不妨碍苗悦琢磨着如何折腾燕钊。
眼下她睡的,是直接铺在潮湿地面上的一堆干草。
苗悦对侍立一旁的燕钊抬了抬下巴:“这堆草我没法睡,你去做张像样的床来。”
燕钊沉默地看她一眼,转身出了营帐。
不多时,他扛着一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厚木板回来了,腋下夹着几圈粗麻绳,手里拿着数条粗细不一的木棍。
他走到帐中空地,将东西放下,当着苗悦的面,用绳子将木板纵横固定,动作迅捷精准,每一个绳结都打得结实利落。
因着用力,他臂膀的肌肉透过衣衫清晰地绷紧、隆起,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依然清瘦,但那迥异于十岁时的力量感,已是藏不住了。
不过两刻钟,一张牢固的矮床便已成型。
燕钊将它安置在帐内最干燥平整的位置,又抱来干草铺得厚厚平平,最后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铺在上头。
苗悦挑剔地打量了几眼。
床依然简陋,但木板表面被简单地打磨过,摸上去没有木刺,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这小子动手能力比小时候又强了不知多少。
她动了动鼻尖,随即皱起眉:“一股潮味儿,拿出去晒晒。”
燕钊绷着唇,看眼苗悦,然后走到床边,弯下腰,双臂一较力,竟将整张刚搭好的床抬了起来,将它搬到帐外,放在了日头最好的地方。
苗悦跟着走到帐口,说:“既然你力气这么大,那顺便把里头那些破凳子和桌子也搬出来晒晒吧。”
等那些家具在院中摆开,苗悦又挑剔道:“这边日头不足,那边风口太大,摆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挪一挪!”
燕钊一言不发,将沉重的矮床、木凳一件件重新挪动安置。
守门卫兵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众人心中皆如明镜一般,这位石大小姐脾气骄纵,燕钊昔日叛出铁屏寨,还亲手擒了她,梁子结得深了。如今她得了势,必会狠狠折腾一番。搬家具算什么,只怕后面还有更累人的。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苗悦又有了新名目。
她说自己连日心绪不宁,睡不安稳,听说这附近山林中长着一种安神的野草,非要燕钊立刻去采来。
燕钊趁着夜色提灯出营,在野地里摸索了半宿,直至后半夜,才带着一身露水和满手泥污回来,却被守帐的士兵拦在了帐外。
“石姑娘早已歇下了。”那士兵看好戏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军营之中,背主之人向来为人不齿,如今受这些折辱,在众人看来也是他咎由自取。
翌日清晨,燕钊将洗净的野草送去,苗悦只瞥了一眼,便嫌叶片蔫黄不新鲜,随手丢在一旁,命他重新去采。
午时,帐中不知从何处飞进一只粉蝶。苗悦大喜,叹营地生活实在枯燥,要燕钊去捕些彩蝶来给她解闷。
深秋时节,哪里去寻那么多蝴蝶。
燕钊在外奔波整日,只捉到寥寥几只,换来苗悦一通责骂。
两日的连番折腾,守卫士兵们都看在眼里,私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位石大小姐对燕钊的磋磨,可真是毫不掩饰。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磋磨马上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这天夜里,苗悦穿着中衣,长发未束,凌乱地披在肩头,赤着双足,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不料,竟与帐外两名持矛守夜的士兵迎面撞个正着。
火光映照下,少女衣衫单薄,赤足散发的情形,让两名士兵一时愣住,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啊——————”
苗悦发出一声惊骇至极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那两名士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
贺连川与高世衡闻声匆匆赶来,踏入帐内时,只见苗悦伏在桌面上,肩头剧烈耸动,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