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贺连川将信将疑。
苗悦笑道:“研墨这活儿讲究可多了,水要几分,墨要几圈,力道是轻是重,研出的墨汁是浓是淡、是稠是稀,都大有学问。我要给爹爹写那么多信,商议婚仪采买,总得有个人帮我研墨吧?”
贺连川仍有顾虑:“可你们孤男寡女,终日同在帐中……”
苗悦笑他:“我刚来时,你还要他伺候周全,怎么不提孤男寡女了。”
贺连川道:“那时怎能与现在相提并论,现在你身份不一样。”
苗悦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只要他在帐中研墨,我便不挂帘子,大大方方的,既全了规矩,也顾了你的面子。”
贺连川觉得此法倒也周全,便点头应允了,当即把燕钊叫进来,吩咐他接下来几日专心配合石红玉研墨写字。
燕钊垂首应下。
事情安排妥当,件件称心,苗悦又对贺连川娇媚一笑:“大帅待我这般体贴,红玉记在心里了。”
贺连川见她如此乖顺,心中大悦,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送走贺连川后,苗悦志得意满地坐回凳上,拿起信纸,笑道:“我本来还担心我爹他们看不懂信中意思,看来是我多虑了。”
石红玉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漱玉涧水”“一线天”这些名称,都是燕钊说的。
她看向燕钊,本想夸他两句,却看到他微垂着头,脸上挂着一丝极淡却难以描述的揶揄笑意。
苗悦微怔,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燕钊脸上看到如此鲜活的神情。
燕钊似有所察,抬起眼,恰与苗悦探究的视线对上。
他瞬间敛容,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漠的平静。
苗悦眯起眼,不肯放过他:“我看见了,你在笑什么?!”
燕钊抿了抿薄唇,知道躲不过去,只得道:“我只是觉得意外,原来横山公主也会用美人计。”
苗悦挑眉,优雅地折起信纸,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个美人啊。”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地补充:“美人使美人计,不是天经地义么?”
燕钊脱离了搬石头的苦活,但研墨也绝非轻松事。
苗悦对他的挑剔变本加厉。
她总能找到由头斥责他研的墨不合心意,不是嫌墨色太淡,写出的字没有筋骨,就是嫌墨汁太稠,滞涩不通,污了她的纸。
燕钊只得守在砚台旁,几乎无休止地研磨。
守卫们常常听见苗悦的呵斥声,她将写字不顺频频废纸的缘故,全都归咎于燕钊研墨不佳。
加上此前两名同袍因站得太近被罚了军棍,如今所有守卫都学乖了,个个目不斜视,尽可能远离那顶帐子。
苗悦写字速度很慢,她是个贼,能认会写就够了,不需要练出什么字体,老贼头也没闲钱供她纸笔。
燕钊站在苗悦对面,侧对帐门,余光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研墨一边低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