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曦拖着发疼的身体往自家楼上走,隔着大概还有半层楼的距离时,他的脚步顿住。
他发现,自己家的房门,竟然开着。自家的灯,也亮着。
成曦在原地站着没动,警惕地看着自家门口。两分钟后,家门那边有动静了:
一个海藻头的胖妇女倒退着出来,趿拉着拖鞋退到楼道中时,手一伸,咔哒一声把门关上了。
转身,看到成曦静默的目光,胖妇女吓了一跳。
成曦没有理她,径直上楼,与她擦身而过,过去开自家房门。
胖妇女倒是先站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想使自己没那么心虚:“我这不是这些天没见你么,我怕你万一搬走了,就进来看看。”
钥匙已经插进锁孔里了,成曦扭钥匙的手指停住,半晌,沉沉说了一句:“不会。”
“你放心,房租我不会欠你的。”
“即便是走,我也不会欠别人任何东西。”
“是…是……”胖妇女睨他一眼,收回目光,往楼下走。成曦听到她嘟嘟囔囔的声音从下层传来,“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厉害,不好好学习,亲爹死了还顾着跟别人打架。长辈说一句,他能顶十句,啧……”
“……”
脸上的伤口还牵动着皮肉。成曦深吸口气,不再想这个糟心的插曲,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家里漆黑一片,冷锅冷灶。
手伸过去摸灯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这操蛋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那晚,他没有做饭,甚至连一包泡面都没给自己煮。
他把啤酒搬到阳台上,撬开瓶盖,往自己肚子里灌。
一瓶一瓶地灌,一瓶一瓶地灌。
灌到最后,他眼前发晕。看向窗外,也觉得像老照片那样昏茫一片。
窗户开着条缝,有什么东西飘了进来。
一点,一点,打湿了他的鼻尖。
下雪了。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去卧室里抱出了父亲的遗像。将父亲的照片摆在窗台上,对着窗外。
父亲很喜欢看雪,可是南江并不常下。小的时候,每一次下雪,父亲都要拉着他
的手,到雪地里玩上半天。
后来长大以后,他就再也不跟着爸爸出门了。
他觉得爸爸长得丑,他害怕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毁容的父亲……
成曦在阳台上站不下去了。他记起以往元旦的时候,爸爸都是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而今爸爸走了,这个活儿该他来干。
他酒劲儿上头,抓着扫帚扫地的时候眼前直发懵。他晃了晃脑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屋地勉强打扫干净。
接着,他又过去整理鞋柜。
这个鞋柜年头久了,连同这家里的其他家具一样,几乎是打他一出生,就原原本本地摆在那里,从未变过。
而从爸爸去世以后,他好像就再没动过那个鞋柜。
拉开吱呀作响的鞋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很多双旧鞋,都是爸爸还在的时候一双双摆好的。这些鞋他平日不穿,上面落着薄薄的一层灰。成曦用毛巾把那些灰一点点掸去。打扫到最里面的时候,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个鞋盒。
同样落了灰,但能看出来,鞋盒还是新的。
成曦有点儿奇怪,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鞋盒。他小心翼翼地将鞋盒取出来,打开盒盖,一双崭新的耐克球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简单大方的黑白撞色,正是他期待已久的那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