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被双规后替领导硬扛是常事,但硬扛到李静的程度却不多见:
他从进去起就直率地说,如果单单查我,请按“零口供”处理;如果查我的领导,请钟纪委同志出面,你们不够资格!
之后不管省纪委人员用尽手段和措施,李静真的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讲,再逼急了就自杀——吞笔、撞墙、拿衣服拴在卫生间上吊等等,而且绝对动真格的,不是做给专案组看。
如此僵持半个多月,连叶强都有点害怕起来,要是李静在“点”上真有个三长两短,饶小安必定要大做文章,到时反而陷入被动,不如……
审讯人员关闭监控后跟李静商量,说这案子吧事出有因,你表叔不可能无缘无故当永固建筑法人代表,每年二十万也不是白拿,你出于种种考虑不交待可以理解,但纪委既然介入此案必须给外界一个交待,不然怎么办?现在这样行不行,你承认表叔出任永固法人代表是你做的工作,仅此而已,我们不再追究分红、违规经营、招投标等其它问题,就此结案。
李静心里清楚这已是省纪委权限内最大妥协,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也很忌惮饶小安背后的力量,倘若继续对抗下去,说实话个人根本没法与强大的国家机器抗衡,最后不管事态如何收场,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你们写,我签字。”李静终于松口道。
李静被放出去后,金河市委按省纪委出具的报告给予记大过、降级并调离市府大院的处理,永固建筑按税务要求补交税款、按环保等部门赔偿并恢复破坏的山地资源后火速注销,饶小安也安危度过一劫。
纵使如此永固建筑还是成为饶小安洗不清的污点,虽保住金河市长位子,却已自动退出省委常委、金河市委书记竞争行列,事隔不久便在老领导关心下平调到临都任省城市长,两年后方才晋升常务副省长跻身省委常委,但已错过仕途黄金期,没能更进半步提拔省长,而在五年后转任省正协主席,享受正省待遇。
至于秘书李静则悄悄跟随饶小安来到临都,先躲到无人关注的省属国企呆了段时间,再隐秘地转调省直机关下辖事业单位担任副厅级中心主任,作为对其忠心护主的嘉奖。
永固建筑、法人代表的表叔、每年去向不明的庞大分红资金,皆已随风而逝,成为永远的秘密。
但有的事可能保密,有的事不行,比如围城市纪委书记郁洪东亲自主抓的荷阳副县长梁福偷情及非婚生子事件。
从市委到县委都在力保梁福,然而这家伙既没责任心又真的没钱,怎么劝都不肯补贴蔡嫒嫒母子俩,更别提给刘囿精神损失费以及夫妻离婚后的安家费。
明明领导裤裆里的事,总不能财正出钱摆平吧?拖到最后郁洪东终于失去耐心,下最后通牒说:
十天之内不自行处理好此事,开除公职!
这正是刘囿持续不懈举报的诉求,按老百姓思维梁福的错误被开除公职不算冤枉,为何市纪委始终下不了决心?
其实体制内除了刑事犯罪之外,一般情况下绝少开除公职,原因在于公务员是国家治理体系重要组成部分,其工作直接关系到国家稳定和经济建设大局,本着严格管理与关怀激励相结合的原则,确保公务员队伍的稳定性和专业性。不轻易开除是保障公务员的合法权益,也是对其长期服务国家和社会的尊重,体现正府工作的连续性。
另一个角度分析,身居要职的梁福手里掌握大量行业、系统、体制的内幕要闻,比如他不贪不代表领导、同事、下级不贪,他在领导岗位一天就必须严守秘密一天,但若被开除将是什么后果?再比如他参与多次县委常委扩大会、县长办公会、重大事件协调会等等,大量不可言说、不能被外界知道的信息都记在小本本上,万一不在体制会不会四处散布?
讲真,官至副县长捧不出区区几十万现款,在当前官场堪称清流,这也是从郁洪东以降各级领导发自内心要保梁福的原因。
关键时刻荷阳县委书记郭稼出面做工作,将梁福叫到办公室,反锁好门,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定定瞅了他半晌,突然从抽屉里取出几十扎万元大钞堆在桌上。
梁福猛吃一惊,双手乱摇道:“郭书记,我不能要您的钱,坚决不能要!我必须保证我手里的钱都清清白白,我……”
“噢,梁县长意思我的钱来路不正,不干净?”郭稼沉着脸道。
“不不不,您误会了,”梁福费劲地咽了唾沫,“我我我……我不能贸然收不属于我收入范畴内的钱,生活作风错误我认,组织怎么处理我都接受,但经济方面绝对要过硬,我……”
郭稼指着他痛心疾首道:“糊涂啊梁县长,现在市纪委要开除你的公职,还在斤斤计较什么经济过硬?保住饭碗才是硬道理,梁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