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绾茫然侧头,看到凌青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在月光下化成了一尊石像,竟是寸步未移。目光发直,隔着雾霭沉沉,也不知道是悲是伤。
她知道凌梓威的意思,不管是忏悔还是求得原谅,都只是凌青和严莞音的事。
“嗯。”她轻轻点头,不敢多说话。喉咙发紧,卡得连多发出一个音节都觉得困难。
当一颗泪从眼角滴落的时候,严绾只是微微偏首,借着移动的动作,用袖子接住。
“你还不能原谅爸爸吗?”凌梓威和她走出了百步远的距离,才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下面站住。
这棵树,已经有些年头,树干粗壮得无法合围。墓地周围,素来多栽松柏。但这棵树却像是自亘古之时就已经存在似的,默立在这里看着人事的变迁迭荡。
“我不知道,事实上,原谅和不原谅都不是我的事,应该是妈妈才有决定权。只是,她再也不能够告诉我,这一生会不会原谅爸爸。”
“菀姨那么善良,她不会不原谅爸爸的。”凌梓威声音低沉,仰头看着那弯新月,声音幽幽。
“嗯?”严绾不知道他的肯定,从哪里来。
“如果菀姨不肯原谅爸爸,有的是机会报复。但是她没有,选择了逃避本身,就是因为不管爸爸做了什么,她都无法恨他。”
严绾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我觉得是。”凌梓威柔声叹息,“我想,你妈妈看到了爸爸,一定会觉得安慰。”
“也许是旧仇新恨,再一次勾起来也说不定。当年的逃离,我想事因为她明知该恨却不能恨,明知该爱却无力再爱。”
“你太固执,我说不过你。”凌梓威苦笑,“反正,你认与不认有什么关系?你流的,就是凌家的血。”
严绾苦笑:“是啊……其实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已经不怪他了。”
“真的?”凌梓威惊喜。
“情到深处,才会对爱人过于苛责吧!”严绾叹息,“所以,妈妈对爸爸亘久不灭的怨忿,也是因为她和他的感情太深。”
“绾绾,既然明白,就认下爸爸吧,你不知道他多么想听你叫一声。”
“我……叫不出来。”严绾苦笑,“其实,刚才在妈妈的墓前,我就想叫一声的。可是,从记事起,我就已经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你叫我怎么叫得出来?”
凌梓威虽然微有失望,但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没关系,只是一个称呼,你在心里认下爸爸就行了。”
严绾背靠在柏树的枝干上,夜色下,只隐约看到凌青半蹲的影子。一时之间有些迷惘,仿佛这样的姿势,从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