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吧,”雨水渐渐打湿古槐的枯枝,斐守岁言,“姓你且自己想去,我就送你一个字,如何?”
“字?”
“便是三点水,‘澹泊’的‘澹’。”
“澹?大人为何给我取字‘澹’?”
“澹泊,澹泊,视一切名利为透明之湖水,而没了水,不就只剩你了。”
“……”
雨越下越大了。
陆观道就要透不过雨帘,看不清斐守岁落寞的表情。
这是由他之血换来的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治愈,都在填充斐守岁日日夜夜的干渴:“无用之材,快给我倒杯水来。”
而那个“澹”字。
陆观道好似第一次明白了斐守岁的暗喻。
这是同意他的所作所为,这是认可了眼前飞溅的夏雨。
雨水在陆观道脸颊上回旋,他有些睁不开眼。水哗啦啦地倒下来,已经让陆观道衣裳湿透。
陆观道背手抹开冷水,那水又肆无忌惮地扑灭热意。
但,热的躯壳永远滚烫。
陆观道还在朝斐守岁走去。
而水,涨起来了。
斐守岁死也想不到,他心识那一片汪洋的大海,竟是这么来的。就由着陆观道的血,连接了天地,把上苍的吝啬打开,让干涸不复存在。
水。
真的来到了荒芜的地方。
槐树树根不受控制地吸取雨水,它们本能地扎根,本能地存储。但才过一会儿,斐守岁便感知到它们不再执着水的存在,它们好像比斐守岁先一步知道,这大海会永远存在。
生生不息。
雨帘密布,一个个气泡涌起,在斐守岁脚边吐出。
细碎的灰土变成沙子,浑浊又不堪。雨珠坠落的时候,打散了他们,可他们在一起沉浮,分不开,切不断。
斐守岁虚眯着眼,望过雨帘,他看到模糊的黑色身影。
是陆观道。
还有身影下被水冲散的鲜红。
斐守岁咽了咽,想要开口,可雨水糊住了他的嗓子。
那水儿也将他打湿了,衬着消瘦的身体,还有黏在后颈的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