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失踪的一个月里,冯女史和孟伴读确实跟他们一样心急如焚,但未见绝望之意。
他本就心中生疑,如今想来,她们是急于去见公主,也同样担忧公主安危,但绝非是因为公主下落不明。
公主失踪是假,暗访才是真。
只是没想到,公主竟能以尊贵之躯,受暗查潜行之苦。
这让他想起去年安陆,他奉命清剿碧山反贼,下达指令的是一位孟姓锦衣卫。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孟大人伪装身份,于安陆县暗查数月,亲入虎穴,以身犯险,分化碧山九营,这才让他用最少的伤亡,剿灭碧山所有反贼。
再联系后来闻名天下的“三议公主”,高铨稍稍一动脑子,就知道这位孟大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当今皇后姓孟,公主伪装身份,取母亲之姓化名再正常不过。
如果那位孟大人真是公主,那么公主此次将计就计失踪,便也不让人意外了。
高铨心中稍定,领兵开路。
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广元县神宣驿出发,一路前往成都府。
暗中窥伺的探子立刻禀报至成都府,死气沉沉的成都府各司立刻活泛起来。
公主亲卫队开拔,莫非是已经找到公主了?
亲卫队管理森严,高铨又领着湖广将兵跟随,探子只敢远远观察,根本不敢靠近,也无从得知内部消息。
众人便都以为公主已经寻到,正要莅临成都府。
都司衙署,刘兆逾捏碎了核桃。
他不怕公主驾临,只是计划没能成功,到底叫他心烦意乱。
一只靴子踩在落地的碎核桃上。
“刘都台因何烦忧?”来人一身青色道袍,臂弯拂尘随风而动。
刘兆逾从抽屉取出新核桃,于掌心开始盘弄,面无表情道:“公主找到了。”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意料之中。”
“你到底哪头的?”刘兆逾眉头紧锁,目光隐含凶戾,“她很快就会抵达成都。”
糊弄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他看来本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袭击计划的受挫,让他生出几分警觉。
公主当真容易糊弄吗?
三议公主的名声,即便是京官吹捧所致,会不会也有几分真实呢?
在见到公主之前,一切都未可知,而这种不可知,不断加重他心底的忧虑。
蜀地本在他的掌控之下,公主一来,一下子就搅乱了局面,而他甚至连公主的面还没见到。
道长轻笑:“生于宫廷,长于富贵,又岂能真正体会细民之艰辛?刘都台何惧之有?”
“别忘了她的‘三议’,还有,”刘兆逾盯向他的眼睛,“日月教在京城的分坛,可是叫她连根拔起了。”
虽然明面上是公主在茶楼中毒受伤,帝后一怒之下才清剿了日月教余孽,但这只能骗骗小孩子。
公主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聪明人都心有所感。
刘兆逾不认为她能在蜀地掀起什么风浪,但不妨碍他依旧心怀忌惮。
他注视道长的神情,却见对方面不改色道:“无用之人,不值得缅怀。”
“道长好心性。”
“刘都台谬赞。”
如此等待三日后,公主亲卫队携湖广巡抚高铨兵马,临简州城下,旌旗招展,气吞山河。
总催灭门案就发生在简州盐场,众人一致认定公主此行目的地就是简州,故成都府各司高官及简州知州等官员,均在城门外列队恭候。
四川左布政使乃最高行政长官,由他代表全体官员最合适不过。
他年过五十,身材瘦削,眼角的皱纹刻满风霜,半白的头发束在乌纱帽中,一把山羊胡须因说话不断抖动。
“微臣蒋有信,叩请公主万福金安。”